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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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症”不姓老,姓陈,名叫陈凡超,是乡里的会计。“老死症”是人们送给他的外号,“死症”的解释是办事不灵活,太坚持原则。如今这样的人不多,即使有也吃不开。可陈凡超自从60年代背着行李卷走进公社大门,在会计的位置上一坐三十多年,屁股上像缀了块石头。
人们说他“死症”一点不假。那时,乡政府称人民公社,机关满打满算二十来人。陈凡超身兼数职,干会计呀,司务长呀,民政助理呀,等等,还掌着公社的大印。年轻人结婚登记,开个啥证明的都要找他。他拿着大印可从来不瞎盖,年轻人去领结婚证明时,他端端正正地朝桌子后面一座,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相。问问这问问那,发现年龄差一天也不给办,谁说情都不行。特别是对包办婚姻和他认为不合适的,他卡的更紧,甭想闯过这一关。那一年为给革委会刘主任办结婚证,险些丢了饭碗。
刘主任是在六八年死了老婆的。时间不长,有人把供销社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介绍给他。陈凡超认为,论年龄,刘主任可以当这女孩的爹,这怎么可能呢?办结婚证那天,陈凡超坐在桌子后面绷着脸,问这问那,不时用眼光看刘主任。刘主任个头高大,肥肥胖胖,像只黑熊,满脸放着红光。女孩呢,瘦得像棵红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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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症”不姓老,姓陈,名叫陈凡超,是乡里的会计。“老死症”是人们送给他的外号,“死症”的解释是办事不灵活,太坚持原则。如今这样的人不多,即使有也吃不开。可陈凡超自从60年代背着行李卷走进公社大门,在会计的位置上一坐三十多年,屁股上像缀了块石头。
人们说他“死症”一点不假。那时,乡政府称人民公社,机关满打满算二十来人。陈凡超身兼数职,干会计呀,司务长呀,民政助理呀,等等,还掌着公社的大印。年轻人结婚登记,开个啥证明的都要找他。他拿着大印可从来不瞎盖,年轻人去领结婚证明时,他端端正正地朝桌子后面一座,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相。问问这问问那,发现年龄差一天也不给办,谁说情都不行。特别是对包办婚姻和他认为不合适的,他卡的更紧,甭想闯过这一关。那一年为给革委会刘主任办结婚证,险些丢了饭碗。
刘主任是在六八年死了老婆的。时间不长,有人把供销社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介绍给他。陈凡超认为,论年龄,刘主任可以当这女孩的爹,这怎么可能呢?办结婚证那天,陈凡超坐在桌子后面绷着脸,问这问那,不时用眼光看刘主任。刘主任个头高大,肥肥胖胖,像只黑熊,满脸放着红光。女孩呢,瘦得像棵红高粱杆,羞羞答答。在一旁坐着的革委会副主任看他磨磨蹭蹭就骂道,问啥哩,不就是盖个红戳吗,俺还等着吃喜糖哩!陈凡超不论这一套,自己有自己的准谱,于是和他较上劲,站起来,把结婚证明朝桌斗里一放,说,不问清楚就不行。说着锁起抽屉就要走。几位同志忙拦住了他,刘主任也陪着笑。陈凡超才又坐下来,按着程序问了个一清二楚后,方在结婚证上盖了大印。这天晚上,他一夜没能睡好觉,第二天吃早饭时,发现新娘一脸笑靥时,他摇摇头,心里不是滋味。
这件事过后,那位副主任很不满意,给刘主任捣咕了好几次,要撵他走。但不少人反对,就把这件事搁起来。
后来公社改为乡。乡长、书记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可陈凡超这个“老死症”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会计室里。
那一年,来了一位赵乡长,年轻轻的,蛮有朝气。一天,他从县里开会回来,拿着一打发票找陈凡超报销。“老死症”带着花镜一张张地审,不一会挑出一张票,他一板正经地说,这一张不能报。赵乡长问,为啥呀?他说,这是县里皇宫娱乐中心的票,除了跳舞、桑那、洗浴、按摩,哪有饭堂呀!赵乡长悻悻地走了。
没隔几天,陈凡超被调到食堂专门当司务长。赵乡长说,老陈哪,你一大把年纪了,给你找个轻快活,你不会有意见吧!陈凡超说,干啥都中!他到食堂后,发现炊事员偷偷地把肉呀蛋啊朝临时来乡的领导家属那里送。他立即采取措施,凡买回来的东西统统由他过秤,验过发票后,就把东西锁起来。做饭时,他再拿出来看着炊事员做。机关的干部都说,这个“老死症”还真行。
一次,赵乡长让“老死症”准备一桌酒席,招待几个朋友。宴会结束后,赵乡长正在送客人,“老死症”走过来说,乡长,这桌饭二百三十八块五角一分,请你交了吧。一下弄得赵乡长大红脸,从兜里掏出钱扔给他。送走客人后,赵乡长越想越生气,就请来了县审计部门的几个高级会计师,把“老死症”管过的账翻了半个月,连芝麻大的毛病都没挑出来。让赵乡长佩服得不得了。不久,又让他坐到会计室里。后来,赵乡长到县里当了副县长,凡回乡里检查工作,总是不忘看看他。
钱乡长来了不久,“老死症”退休的文件到了。钱乡长让机关准备了一桌饭菜,晚上要给他送行。可到快吃饭时,咋也找不到他。一问,才知道“老死症”在下午已卷起铺盖,让儿子开着小拖拉机把他接回了家。赵乡长感动地说,像老陈这样的人少有啊!晚上开会一研究,决定把他返聘回来。第二天,钱乡长亲自坐着吉普车把“老死症”接到了乡里来,继续让他干会计。这一干又是十多年,直到他病危住院的前一天。
后来,不少人很怀念他,说,人这一生,不管本事有多大,首先要有“忠诚”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