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那一段饥饿的日子,没有馒头啃,也没有米饭吃,甚至没有红苕和萝卜充饥。我们姐弟五个都骨瘦如柴,面有菜色。但一如漫山的野草,度过冬天又绽出来新绿。我们都顽强地成活着、生长着。
是爱,母亲的爱,养活了一段艰辛的岁月。
一九七三年秋天,正是稻子成熟的时节。满坝金黄的稻子使人们的胃开始了兴奋的痉挛,可是收成并不佳,风车将人们的希翼都吹散了,在它的屁股后面,是堆积如山的秕壳。父亲在村里民办小学教书,小姐姐们都在念书,只有母亲一人在队里挣工分。因此,连壳带稻,我们才分了八担谷子回家。
母亲尽管妥善地安排我们全家的膳食,但到了这年腊月底,本应该高高兴兴过年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却在暗暗地对着渐空的米罐发愁。春荒,可怕的春荒,不可逃避地来了。
母亲充满爱意地望了一眼她的一堆儿女,又坚毅地望了一眼田野,便开始了她的劳碌。
先得拼命地挣工分,为队里养猪。晚上得给猪磨食,母亲和父亲便担起来这个活儿,母亲总是让父亲推前半夜。母亲这个时候领着儿女们在家里,她先用自作的糖精糠饼加上大姐、二姐白天掏来的鸟卵或者螃蟹和田螺,很有味地填饱我们的小肚子,然后就盘腿坐在我们中间,给我们讲故事,讲狼外...
那一段饥饿的日子,没有馒头啃,也没有米饭吃,甚至没有红苕和萝卜充饥。我们姐弟五个都骨瘦如柴,面有菜色。但一如漫山的野草,度过冬天又绽出来新绿。我们都顽强地成活着、生长着。
是爱,母亲的爱,养活了一段艰辛的岁月。
一九七三年秋天,正是稻子成熟的时节。满坝金黄的稻子使人们的胃开始了兴奋的痉挛,可是收成并不佳,风车将人们的希翼都吹散了,在它的屁股后面,是堆积如山的秕壳。父亲在村里民办小学教书,小姐姐们都在念书,只有母亲一人在队里挣工分。因此,连壳带稻,我们才分了八担谷子回家。
母亲尽管妥善地安排我们全家的膳食,但到了这年腊月底,本应该高高兴兴过年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却在暗暗地对着渐空的米罐发愁。春荒,可怕的春荒,不可逃避地来了。
母亲充满爱意地望了一眼她的一堆儿女,又坚毅地望了一眼田野,便开始了她的劳碌。
先得拼命地挣工分,为队里养猪。晚上得给猪磨食,母亲和父亲便担起来这个活儿,母亲总是让父亲推前半夜。母亲这个时候领着儿女们在家里,她先用自作的糖精糠饼加上大姐、二姐白天掏来的鸟卵或者螃蟹和田螺,很有味地填饱我们的小肚子,然后就盘腿坐在我们中间,给我们讲故事,讲狼外婆,讲她小时候的趣笑。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母亲也笑,好多回都笑出了眼泪。后来我长大成人,方才明白了这眼泪里的真正的涵蕴。母亲在后半夜接替父亲推磨。最小的我还须吃奶。于是母亲便带上我,放在磨坊边的土门坎前的一个箩筐里,让大姐守着我。大姐当时也才十二岁。母亲蹭蹭的脚步声,平板而疲惫地响着,把乡村那朦迷的夜晚,吟哦得更加辛酸和凄凉……
有一回,大姐数着天空饥饿的寒星,不注意就睏着了。从山峁那边的草丛里跑过来一只硕大的野黄狗,停在了我的摇篮边。那野狗只嗅了嗅大姐,便转向我,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稚嫩的脸蛋。我被弄醒了,吓得哇哇大哭。母亲急跑过来,惊叫一声,野狗被她的高腔和拉长的影子惊得呜呜哀叫着跑开了。母亲又累又惊又气,见大姐正瞌睡,便呼地抡了她一巴掌。大姐睁开眼,又挨了几下。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母亲就抱着大姐和我,依在那座孤单于山梁上的磨坊的门槛上,哽哽咽咽地抽泣了。第二天,母亲在大姐的碗里埋了一个那时在我们眼里比黄金还贵重的荷包蛋。大姐流了泪,然后便咽着口水将这只荷包蛋分给了二姐、三姐和四姐。三个小姐姐也咽着口水,却偏要坚持着将蛋拨还到大姐的碗里去。母亲疲倦而欣慰地笑了,母爱,在她的脸上以皱纹的方式开出花来。
她的教养没有白费。这是父亲对母亲的高度评价,据说当时父亲还很郑重地紧紧握了一下母亲那双年轻但糙裂且充满了茧果的手。
我天生身体就很单薄,气若游丝。母亲上过学堂,嫁给父亲前,还在公社守过电话机,懂得一些营养知识,便千方百计给我寻高蛋白和富含脂肪的东西吃。队里摔死的牛犊,被抛在了水塘里,母亲不顾别人的嘲讽,赶忙将它捞起,剥皮,刨去内脏,划成块,就着一些山里的土佐料炖熟,我们吃起来竟也细嫩香甜可口。这时,母亲的目光,又开始投向了田野,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但她从不偷窃、侵占队里和别人的东西,包括她所掌管的喂养队里母猪的高营养的黄豆。有次三姐悄悄地撮了一小把吃,母亲罚她跪了一个下午。最后母亲问:“服气不?”三姐说:“服了”。这才被解放出来,吃上母亲专为她熬的小米粥。母亲如此严格的施教,我们姐弟五人都服她,没有一个是品行不端的人。
我们终于都长大成人了。有的当了技师、厂长,有的成了市里的领导,而我则成了一名国家公务员和业余作家。在母亲六十大寿的祝宴上,喝了两杯酒的母亲凝重地说:“我这老婆子,没啥能耐,生养了你们五个,给国家添了烦,也给我自己添了累赘……唉,还好,都挺过来了。”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都在心中默默感恩,为母亲祈福。——是母亲,是她的爱,像我们的口粮一样,养活了那一段几乎无法活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