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彭君走了。
一个多月后,我才从他的亲人那里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给我留下了未能与彭君见最后一面和为他仙游送行的遗憾!彭君的音容笑貌在我的眼前浮现,初识彭君还是在60年代。因一次清产核资我们偶然相识,那时他已年逾“不惑”,我则未及“而立”。职业同行与业余爱好,使我们渐渐结为莫逆之交。工作之余我们经常在一起说“聊斋”,评“三国”、弹唱粤曲不一而足。彭君登入财会殿堂比我早,又一直在基层供销社、粮所、学校等单位当出纳或会计,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所以我虽然在财政部门从事财务、会计的管理工作,但仍拜他为师,请教一些业务实际问题。彭君曾说:“做出纳、会计,最要紧的就是帐目清楚,真实;钱、物、帐、表相符。”他不只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几十年间,他每因工作调动移交,原经手的帐目、钱物都清楚无疑,不给接任人留下混乱难解的疙瘩。
彭君那双手,不但会打算盘、记帐、编报表,还会拉小提琴。他经常演奏的“平湖秋月”、“雨打芭蕉”、“饿马摇铃”等许多传统粤曲悦耳动听。六十年代,工会经常组织“国际舞”会,当时没有电唱播送乐曲,由临时凑合的业余乐队拉弹吹击伴舞。彭君当提琴手,从来只拉不跳。他说:“拉手提琴让你们跳得愉快,我也感到愉快,大家都愉快。”彭君内向寡言,他虽然为人友善,但脾气“固执”。在工作中往往因坚持财会制度,又不善于结合做思想工作,所以因工作矛盾而争吵时有发生,甚至遭到打击或讥讽。但并不因此气馁,仍继续照章办事。
“文革”期间,我和彭君一同下放到地直机关“五七干校”改造思想。当时我是个受审查的“牛鬼蛇神”,正在接受“革命群众”的专政,不得自由。彭君虽不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一等公民,但总算是一般“革命群众”。每当公休假日,他便主动为我这头想家而又不能离栏的“牛”带家信,之后又捎回些衣物食品。这种代人传递家书、捎些日常生活用品的事,若在正常社会生活中乃人之常情,自然被视为无所谓的小事一桩。但在那个“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月里,他的这种行动是冒着同阶级敌人没有划清界线、“互相勾结”的政治风险的。打倒“四人帮”后,彭君告诉我:因为我们过从甚密,“文革”开始不久直到去“五七干校”,“造反派”曾多次要他揭发我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行。而他总以“无可奉告”回答,惹得“造反派”们一肚子不高兴。想到彭君的正直和真挚友情,眼睛又一次湿润。
彭君虽然思想行为端正,有一定的实际工作能力,又有一定的资历。但受“唯成分论”极左思潮的影响,以及他生性耿直,不善奉迎,多年来连个副的财会科长也没当上。改革开放后,政治宽松多了,但此时彭君已年近花甲,自然无人再问“尚能饭否”了。在实行会计职称全国统考前,彭君只评上个“助理会计师”资格。就这样他口无怨言兢兢业业地走完了自己平凡的人生之路。他的淡泊人生,助人为乐,以诚为贵,勤政敬业的做人精神,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值得我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