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三个月历来是中国大地自然灾害多发的季节,台风、暴雨、洪涝、干旱等灾害随时有可能袭来。在这关键时刻,农民在想什么,基层干部又在想什么?农村防汛抗灾的情况怎样呢?
老百姓说:大灾是坏事也是好事,太平日子长了就不太平了
1989年是令人难忘的。南至广东、海南、福建,北至黑龙江、辽宁、吉林,全国19个省市先后遭受特大洪涝灾害袭击,受灾面积达920万公顷,其中200余万公顷颗粒无收,倒塌房屋12万间,造成数万人无家可归,这一年全国棉花比上年减产38%,秋粮减产27%。大灾引起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1990年全国掀起了水利建设的高潮。然而,这一高潮并未持续多久,过了两三年太平日子,水利建设也逐渐降温,不少地方甚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老天似乎有意捉弄人。1993年全国又有2/3的地区发生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旱灾,数百万公顷的水稻、棉花因灾减产或失收,小河干涸,大河断流,数十万户群众饮水困难,造成直接经济损失40多亿元。于是,各级领导又把水利摆到命脉的位置,重新开始抓水利。
于是,一些群众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大灾是坏事也是好事,它能警醒人、教训人、惩罚人,太平日子过久了就不太平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群众对少数领导干部作出的评价。笔者在调查中,深深感到广大群众有着挑河治水的强烈愿望,他们怕大灾、恨大灾,更担心领导干部把水利撂在一边,置于脑后,让惨痛的教训再重演。
笔者在苏北地区走访时,一位老农说,过去每到冬春,家家户户、男男女女搞水利,到处是工地,到处是民工,可是现在一年中三个月忙,三个月闲,冬天关门睡暖炕。他说,我们并不图清闲,一想到夏秋防汛抗旱的情景就心痛,可是你急干部不急。另一位农民说,我们上缴的劳动积累工并未减少,只不过是过去出劳力,现在都交钱了,干部说是以资代劳,可咋全都“代”了呢。他说,收钱我们不反对,但收的钱要用到水利上,不能把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乱支乱用。。还有一位农民把笔者带到他家饮用水的河边介绍说,过去每隔一两年小河就要整治一次,水是清的,有一人多深。但现在已有四年未清理了,水草丛生,河床淤积,卷起裤子就能趟过去。每到夏天,臭气熏人,但还得用、还得吃,实在没有办法。他说,他们这个村以及邻村,每到春夏季就是肠道传染病的暴发期,根子就是水质差。
老百姓心里是这样想的,也确实有治水愿望。他们理解治水、支持治水,也盼望治水,可是谁来牵头、谁来组织呢?他们在等……
基层干部说:现在每布置一项任务都要钱,县、乡、村本来财力就紧张,只好向水利伸手
在走访座谈中,绝大多数县乡村干部都毫不隐讳地承认挪用了水利资金,并不觉得做得不对,反而振振有词,摆出许多大道理为自己开脱。其中一个主要的理由是上面每年都要布置若干硬性任务,限期完成,每一项任务都要投入大量资金,而资金无着落,只好把手伸向水利。据调查了解,水利资金多数被挤占挪用到以下几个方面:
——交通建设挤水利。这是目前各地普遍存在的一个突出问题。实现小康,农村交通状况是一个主要指标,而交通建设耗资巨大,于是不少地方纷纷以交通代替水利。仅1993年—1995年,全国约有55亿元水利资金被用到交通上,平均每年达18亿元。苏北有一个县,已连续两年大沟未疏浚,小购未治理,两年筹集的劳动积累工有70%被用在交通上。在国家规定的20个劳动积累工中,这个县县一级筹10个,乡一级筹7个,村一级筹3个,全部以资代劳,出现了交通建设轰轰烈烈,水利建设偃旗息鼓的不正常现象,而事实上道路交通并不能代替水利。
——公益事业压水利。现在是每一块都强调重要,学校房子要砌楼,村里要有文化楼,小孩要有娱乐场,老年要有活动室,而农民负担又不能突破5%的限额,一些乡村就向水利伸手。在笔者调查的5个乡中,平均每个乡每年投向水利事业的约有250万元,仅占被挪用水利资金的11%。
——计划生育占水利。现在,随着计划生育工作的加强,超生的少了,罚款也少了,而“双月查,当月清”等活动还得要搞,于是又把目光投向水利。调查的5个乡去年平均每个乡计划生育挪用水利资金达32万元。
——形式主义坑水利。虽然中央三令五申严禁各种不必要的检查、评比、表彰活动,但农村形式主义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例如,有一个县明确要求每个村都要搞一个多种经营样板,并组织巡回检查。于是,不少村纷纷发动群众挖鱼塘、做虾池、搞蟹场,均抵算水利任务。据调查,这个县去冬今春共挖鱼虾蟹池3.1万亩,用去劳动积累工94万个,按每个工日4元计算,计376万元,而至目前,仍有45%的池塘什么也没放养。
——吃喝玩乐挖水利。这是目前群众反应特别强烈的一个问题。有的地方招待费不够拿水利资金凑,有的领导干部用水利资金购买小轿车等高档消费品,有的年终用水利资金发奖金、福利和工资,等等。
基层干部似乎是无可奈何,水利资金也就白白被挤占挪用了,然而农村的防汛抗灾能力却不能不让人担忧。
全社会呼吁:水利资金应返朴归真,给挤占挪用者一个说法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事关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然而“命脉”正在被分割。不管是以“地方资金紧张”为借口,还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借口,动用水利资金都是对党和人民的不负责任,都是在拿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做儿戏。必须采取坚决有效的措施,狠刹挤占挪用水利资金的歪风。
首先,各级领导应从历次灾害中
吸取深刻的教训,坚持不懈地把水利摆到“命脉”的位置来抓,坚持全党全民搞水利,隐患不除不罢休。要克服冷一阵、热一阵的不正常现象,做到常抓不懈,一以贯之,不能等到灾害来了再临时抱佛脚。否则,大灾一到,又要心惊肉跳。
其次,要建立健全水利资金的筹集、使用、管理制度,坚持专项存储、专款专用,不得乱支乱用。凡农村兴办公益事业,应坚持量力而行,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切不可随意动用水利资金,以牺牲水利为代价,换取其他事业的发展。
再次,对挤占挪用水利资金的人和事,要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动真碰硬,决不姑息。对因动用水利资金酿成灾害的,对领导和责任人要给予党纪、政纪处分,触犯刑律的,要追究刑事责任。要健全社会监督机制,每年公布水利资金使用情况,真正使水利资金流到它本应流到的地方。
(责任编辑李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