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我来补税。”一大早,农税缴纳大厅刚开门,就听柜台外面有人在嚷,“我去年应缴税款是167.78元,加上今年夏季预征的98.5元,一共是266.28元,现在全都补上……”出纳员小刘子麻利地收钱、开票“补税?”我好生诧异,便探出头朝柜台外面瞅这不是那天东河村要宰猪的汉子吗?那汉子也一眼认出了我,“哦,就是这位同志,那天多亏了你呀!救了我那头种猪的命,挽回了我几千元的损失哩”汉子不无感激地对我说,“小伙子,近些天我寻思着,你们收税的也真不容易,这人心换人心,你看我老是拖着税款不交也不是个事儿,这不,今儿我来补上,算是对税务工作的一点支持,也算对那天你的行为的一份报答吧人们都叫我‘吴钉子’,从今往后,我这个‘钉子’要带头交税,再也不给你们作难了……”末了,汉子还笑说年底要接我上他家做客哩……
汉子前脚出门,小刘子就调侃地对我说:“你小子行啊,才来几天就降服了吴老五,他可是乡里出了名的‘一拖二赖三扯皮’,人称‘吴钉子’,哪次税款不是头年拖到第二年,最后只得上门强行收取,说说看,你到底使的哪一招?”原来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吴钉子”?我望着汉子远去的背影莫名地笑了笑,眼前浮现出几天前东河村头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夏日,刚刚转业到所里干农税征管工作的我怀着踯躅的心情到几个责任村搞税源调查。当我顶着炎炎烈日走进东河村的时候,已是午后,刚入村口,远远地看见一农户门前几个村民忙着支木盆,摆案几,“看样子,是要宰猪?”我好奇地紧走几步,“大热的天,这里离集市又远,猪肉能卖到钱吗?”我感到好不蹊跷。这时候只见他们已从猪栏里抬出一头只有八、九十斤重的花猪,扯耳朵的,拽尾巴的,按四肢的,乱作一团,那猪也并不怎么挣扎,只偶尔发出几声低低的哀嚎,由着他们几个折腾,屠夫在一旁磨着刀随时准备开宰……
“这猪哪能出栏?肯定是头病猪。”凭着在部队里多年的饲养经验,我脑子一激灵。
这样想着我快步走上前仔细一瞧,只见那花猪嘴里不停地喘粗气还伴着白沫腥子,鼻孔向外流着带血的粘液,腿脚不停地抽搐。
“这猪是典型的中了暑,快不行了”,我寻思着得赶快采取降温等应急措施……
“老乡,这是谁家的猪,非要宰?”我边询问边蹲下身摸了摸花猪发烫的体表。
几个村民见我走上前,便放慢了手里的忙活,七嘴八舌地嘀咕:
“老五这回又坏了,逮了个正着。”
“你说老五也真背运,这畜牲是他花千多元购回的种猪,本指望养大了能靠配种赚点钱,谁知还未见收,就发了瘟。”
“可不是吗,听说还请兽医打了几十元的青霉素都不管用,他原来想趁早宰了还能吃几顿肉,再晚了没放血的死猪只有生生埋掉,还不可惜?哎,这下倒好,偏偏又遇上了收税的,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
“哦,不对呀,如今税费改革不是取消屠宰税了吗?”……
原来这是头种猪,兽医将中暑误诊为感染,还打了抗生素?他们见我一身制服,便把我当成了曾经管屠宰税的地税所同志。
其中一个大声冲屋里喊:“老五,扯税票了吗?来了个收税的。”
“哎,我今儿算倒霉透了。”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色短褂,蓄着络腮胡子的黑脸汉子,上下打量着我,“哟,还是个新来的哩。”
“老伯,这是您家的猪?这猪……”我使劲扳开花猪紧闭的双眼刚要开口询问。谁知汉子提高嗓门大声冲我嚷开了:“哼,今儿想收我的屠宰税,没门!你没看这猪都快不行了,早点宰了还能整点肉,你倒好,这时还来找我扯税票,告诉你,省里《致农民的一封信》明明白白地说取消屠宰税了,你们收税的倒好,带头违反税费改革政策,今儿我不打电话举报你,算是便宜你了……,哼,你们几个甭管,别耽误时间了,先宰,先宰……”汉子边说边向他们几个挥手示意。
这边几个帮忙的村民听罢就将花猪朝案几上摁,我抢上前一把夺过屠夫手中的刀。
“老伯,听我一句,我今儿不是来收税的,我能救活这头猪。”说罢我拽过花猪的一只耳朵,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摸出半截钉书针刺穿了花猪的耳尖,潮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请把它抬到那边去!”我指着猪栏旁边的几棵大树下面招呼他们。
几位村民见我不象是闹着玩的,齐齐凑过来帮我,我叫他们找来凉水和白酒,一边用凉水兑了白酒为花猪周身擦拭降温,一边吩咐汉子就近买些强尔心、氯丙嗪和十滴水,为花猪做了注射和灌服……
渐渐地,花猪不再喘粗气,抽搐也慢慢减弱了。
约莫两个小时过后,花猪来了精神,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还大口大口喝起了汉子家准备的稀米粥……
看着花猪已经脱离了危险,我给汉子讲解了一些夏季牲畜防暑的常识,嘱咐他怎么照顾这只病猪和如何给猪按时服药,末了,我还称赞了汉子对现行税费改革政策的理解,并鼓励他要向周围村民多宣传,做个义务税改宣传员……汉子听着,不住地点头,脸上分明写满羞愧。
待我匆匆离去之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愈来愈浓,而我的心却越走越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