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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财政 | 我珍藏的毛边本

时间：2024-08-13

作者： 莫之军

来源：《中国财政》2024年第14期

我珍藏的毛边本

莫之军

毛边本是书的版本制作的一种异形表现形式，其实是印刷方尊崇出版社和著者意见，故意留下最后一道工序，制作的一种不同于常书的设计，书边不齐，毛茸茸的，显示其别样独特的自然朴素之美感。

毛边本鼎盛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也是那个年代许多现代作家的所爱。鲁迅先生就在自己的文章中兴致盎然地表达过他对“三边任其本然，不施切削”的毛边本的喜爱。鲁迅先生在出版自己的《集外集》时，还特地致信其好友兼出版商、作家曹聚仁先生:“《集外集》付装订时，可否给我留十本不切边的”，并声言自己“是十年前的毛边党，至今脾气还没有改”。

查阅中国现代文学史，结合那个时代受西风东渐的影响，许多开启白话文写作的现代作家之所以热爱毛边本，或许与他们的“精装书边，翻读日久，易着手污”的认识不无关系。因而，在新文学运动风起云涌的年代，这些作家为了更好地保护和爱惜书籍，他们在自己的著作出版时，尤其是喜欢在平装版和精装版之外，有意识地制作极其少量的具有纪念意义和珍藏价值的毛边本，用于自藏或赠送文友，以文会友。这种文友之间相互赠送“未切边”的毛边本，自是那个时期作家之间的书香友情佳话。

毛边本曾一度中断了很长的一个时期，难觅踪影。随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学复兴，沉寂多时的毛边本才如雨后春笋般重见天日，再度兴起。那时毛边本设计制作最早最多最具影响力的当属三联书店。限于毛边本制作的复杂性，那个时候，许多出版社设计制作的毛边本数量都极其少，多的也就是数十本，少的仅有十本左右，因而，物以稀为贵，自然这些上世纪八十年代制作的毛边本，就显得无比珍贵，如今更是成为许多钟爱“毛边本”的作家和读者眼中的珍稀之物。

余生也晚，过去我曾在鲁迅先生的一些文章中见他谈到过毛边本，但从来没有真切地见识到和珍藏过一本真正的毛边本。好在，我多年爱好读书，曾有幸结识到一批情趣相投的好书者、书爱家与作家，与他们相处，不仅受教益，学到不少东西，而且还能不时得到他们赐赠我的签名本，这些签名本中就包括几本珍贵的毛边本。

我最早珍藏到的毛边本，当是既为我同乡兄长，又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著名学者，被誉为“书爱家”的四川师范大学龚明德教授寄赠的。分别是流沙河先生的《再说龙及其他》和龚明德教授的《有些事，要弄清楚》，这两本书同为2009年3月由内蒙古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纸阅读文库·原创随笔系列”丛书。是夜，我在灯下，手拿裁纸刀，轻轻打开书页，只见两书的封面都设计得古朴典雅，内文版式虽然不似鲁迅先生所喜欢的毛边本“三边任其本然，不施切削”要求的那样，而是将书的“地脚”和“翻口”没有切削，却将书的“天头”（“天头”是指每面书页的上端空白处；“地脚”是指每面书页的下端空白处；“翻口”是指书页的打开处。）切削了，这种三边有二边没有切削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方便读者欣然裁边阅读所考虑的。我尝试着用裁纸刀沿着书的“翻口”和“地脚”裁剪了一页，瞬时，只见裁纸刀所裁之处顿时毛边翻卷，让我不忍心再次下刀，怕功力不够，破坏了书的好的品相，只有留作以后有宽裕时间了，提高了刀技，再细细裁切。

此后的日子，我又陆续收到过龚明德教授快递过来的书籍，其中包括他花了无尽心血研究中国现代文学而写就的《旧日文事》和《旧日笺》两部精装毛边本。《旧日笺》整本书无论“翻口”或“天头”与“地脚”都是错落有致布局，目的就是便于阅读者方便裁切。而《旧日文事》则是“翻口”和“天头”两边没有切削，惟有“地脚”切削整齐。由此可见，毛边本，虽然有其自身的规律，但同样也有实践规律中的合理变化。

《幸会幸会久仰久仰》是出版人、作家黄成勇先生题赠我的毛边本。这是成勇先生遍访中国现当代文学大家后，以精粹且饱含深情的笔调写就的作品集，此书印数在6000册，除平装版和精装版外，还有少量的毛边本，并按“翻口”和“天头”两边没有切削、惟有“地脚”切削整齐样式设计，整本书似乎更能直观地体现出毛边本的本能，让人自有一番感受。

山东作家自牧（邓基平）老师既是一位真诚的“书爱家”，更是读书界一位热心人，许多行走于齐鲁大地的外乡作家都曾得到过其热情相助。我收到过他从山东济南寄过来的一大包书，里面竟然有两本毛边本。一本是他和于晓明主编的《日记杂志》及一本书名为《人淡如菊》的诗词集。其中《日记杂志》打破了常规设计方式，从书的中央分为二个部分进行倒置设计，如此一来，一本书也就有两个不同方向倒置的封面，整部书的“天头”、“地脚”和“翻口”三边都没有切削。我好奇地用裁纸刀将其细心裁切开，整本书除书的背脊平展之外，其他三面无不是毛翻边卷，真成了地地道道的毛边本了。

我收到的另一毛边本是由已故作家刘晓航先生主编的“六角丛书”之一《淋湿的幽默》，作者是著名的画家萧继石先生，以精练的文字笔墨和幽默风趣的漫画相结合，形成的一本文气厚重、风趣幽默、图文并茂的佳著。此书“天头”、“地脚”或“翻口”边，相互穿插，时而是几页“天头”、“地脚”没有切削，只有“翻口”切削；时而几页又是“天头”和“翻口”没有切削，只有“地脚”切削；时而又是“地脚”和“翻口”没有切削，惟有“天头”切削。如此往复，也显得特别有创意。

我与北国吉林白城才俊、青年诗人葛筱强先生相识也是得益于书香友情。他赠送我的几本佳著中就包括诗集《向海湖，或星象之书》的毛边本。此书最大的特点是“天头”、“地脚”并非同一页码没有切削，只是跳跃性错落有致地没有切削，而整个书的“翻口”进行了切削，页面整齐干净利落。

虽然现实生活中，毛边本因形制的特殊性，仅为小众所爱，甚至人们对毛边本的定义和设计看法也不尽相同，但仍然不影响热爱毛边本的人们对其的迷恋。但是，书，严格而言，没有新旧之分，有的只是内容上的好坏之分、高低之别。好的高尚的书，其广博的知识内涵及丰富营养是永恒的，是经得起岁月交迭淘洗，真正能让人汲取无尽的精神财富。我喜欢书，无论是平装版或精装版，还是毛边本的，只要它们蕴含了无尽的精神力量和宝贵的知识财富，我以为，它们都是值得我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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