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金融风暴自去年7月2日起至今一年有余,两种金融危机(汇率危机和银行危机)在日本和东亚各国之间互为因果,构成了风暴现象。亚洲新兴市场面临着遭受重撞后的经济衰退,前景不妙。日元脱离常轨的大幅波动,随时可能引发亚洲第二轮货币竞贬。
这次亚洲金融风暴可划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泰铢贬值开始,至印尼盾汇价在苏哈托下台后,15000盾兑1美元,跌至低点。东亚货币大幅贬值,汇率危机,使得已被泡沫经济和坏账困扰的日本银行债务资产更加大幅缩水。不仅以当地货币结算的贷款血本难归,连大量美元贷款也因负债人的投资收益绝大部分是东亚当地货币而成为问题。此外,由于东亚是日本的主要出口地和投资地占其出口总额的1/5,故当东亚货币大幅贬值后,日本出口商和投资者的赢利剧减,直接打击了给予本国生产商和对外投资者提供大量贷款的日本银行。
第二阶段,从5月底日元开始滑落起至今,日本的银行危机转过来又使东亚诸国面临第二次汇率危机和经济危机,目前,其现象还未完全显露。可能表现为以下两种形式:一是日本银行因为呆坏账堆积,资金回笼困难,但又不愿意如实撇账让资产贬值,于是换来日元贬值,以日元计算的外币贷款总额便扶摇直上,导致日本银行资本充足比率下降。为了要符合国际清算银行的8%的资本充足比率要求,不得不从海外调回资金,于是直接威胁这些国家的汇价。这方面的影响已露端倪。二是若日本出现大规模银行挤兑,现金短缺形成所谓的现金贴水,将令外围银行体系中的资金流向日本,进一步造成东亚国家货币贬值压力。这两种形式的威胁是有关联的。如果日本银行老老实实进行撇账,日元可免贬值,日本银行从东亚抽资的危险便大大减少。但理论上,撇账可引致问题银行出现挤提,于是便出现上述第二种形式的威胁。
由于日元已渗透到亚洲乃至全球经济的诸多环节,其波动对亚洲经济影响的敏感性和深广度是显见的,日元崩溃性贬值直接伤害亚洲的股、汇市,乃至我国的资本市场。
要弄清日元大幅贬值的原因这个问题,首先要追溯日元长期反常升值的原因。日本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抱着追求经济大国和政治大国的梦想,追求日元成为世界主导货币,违背了经济基本原理,脱离了日本的真实国力。日元价值被严重高估成为泡沫经济的一个突出表现,一旦泡沫破裂,日元必然下泻。
1.通货膨胀率和利率是关系到外汇汇率的两个基本指标。日元的反常升值违反了货币购买力平价理论和利率平价理论。根据货币购买力平价理论,外汇汇率的走向从长时期看,一定与国内的通胀率成反比,即低通胀率国家的货币一定会升值。从80年代以来,日本的通胀率始终低于美国,这种长期的货币购买力差异,是促进日元升值美元贬值的力量。日元的发展历史并没有违反这个原则,问题在于日元升值的幅度过大,超出了购买力平价恒等式的要求。日美间通货膨胀率的差别并不大,最大为4.68%。而日元兑美元的汇率却从1985年2月起连连升值,从260日元兑1美元升至1988年5月的125日元兑1美元,升值一倍多。1989年9月又从145日元升到1995年6月的85日元,升幅达70%,10年间日元升逾两倍。这已远远超过了购买力差异对货币汇率调整的要求了。
根据利率平价理论,外汇汇率与利率高低成正比,即高利率国家的货币由于能吸引到较多的对本币的需求一定会升值。美国利率除了在1991年11月至1992年2月的4个月内低于日本外,始终高于日本。八十年代初时,息差竟达10%,八十年代末也达7%,从1994年5月起,两国利率差异逐渐再度加大,达5%。日元发展历史与利率平价基本理论恰恰相反。当美国的高利率不断地吸引日元持有者换成美元投放到美国的货币市场或资本市场,日元的需求量相对减少而需贬值时,日元却一路升值。
2.贸易不平衡并非构成日元升值的理由。表面上,日美贸易不平衡也是日元升值的原因之一。翻翻日美贸易统计,日本年年顺差,日元作为两国贸易关系的一个调节器,升值似很正常。但在决定汇率走向的因素中,国际收支关系重于国际贸易。日美间固然有严重的贸易不平衡问题,但导致日元升值的直接原因是大量美元从日本流入美国,造成日本国际收支平衡表中经常项目盈余,而资本项目赤字,且赤字额经常大于盈余额。可见贸易不平衡并非导致日元升值的理由。
3.日元升值更深刻的原因,是日本想把日元发展成为强硬的国际货币,使之成为国际金融的主导力量。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日元升值能获得巨大经济利益。日本借经济高速增长和外贸大规模顺差的威势,竭力把日元国际化,部分国家将日元作为外汇储备的手段之一,在国际范围增大了对日元的需求。同时,日本乘国民经济有较快发展,国民购买力有较大提高之机,长期实行低息政策,鼓励引导国民炒卖股票及房地产等,开始了长时期的严重泡沫经济。日元升值从本质上讲是对亚洲国家经济的侵略。日本经济的泡沫成分随着日元的国际地位增强而输入对日本经济较为依赖的亚洲国家,等于日本将本国金融危机部分转嫁到其他亚洲国家。
日元长期的反常升值,形成泡沫经济。当泡沫破裂,日本又放任日元大幅贬值,同样是将本国的经济危机转嫁他国的一种不负国际责任的做法。日元贬值对日本经济的有利影响是出口竞争能力增强。通过货币大幅贬值到位,完成对本国经济的结构调整,促使海外巨额资产回流本土,可快速恢复经济。日元贬值对日本来说利大于弊,但却不公平地把本国经济危机转嫁给其他亚洲国家,加剧亚洲的金融危机。
日本的资产构成大致分为三部分:国家外汇储备(只占国民财富的很小比例),机构的巨额投资及国民资产(二者之和约占国民财富的2/3,基本投资海外)。由于滞留在国内的资产基本是政府资产——国家外汇储备,只占国民财富的很小部分,日元贬值对日本影响不大。货币贬值后,日本国内资产变成物超所值,促使海外巨额资产回流本土,日本经济将会很快恢复。相反,日元的大幅贬值对亚洲其他国家却是灾难,日本将国内危机转嫁到其他国家,让别国代其承担泡沫经济的代价。
日元贬值,也反映了日本不愿替美国承担泡沫经济沉重代价。美国经济的三高三低(高速度、高股指、高汇率,低利率、低失业、低通胀),使泡沫经济已现端倪。在发生经济危机之前,美国早已逐步将本国的危机转嫁到其他国家,主要方式之一即通过联系汇率制度,当别国汇率与美元挂钩时,将泡沫经济传导出去。近些年发生的地区性金融危机实质是美国金融危机的转移和输出。在危机感之下,欧共体匆匆提出货币一体化,从1999年1月1日起实行统一货币——欧元,增强抗风险能力和竞争能力。日本也感前途渺茫无助,但又不愿替美国承担金融危机的代价,为解决本国经济问题,放任日元大幅贬值,实质上是放弃他的国际责任。致使亚洲其他国家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种做法,和其经济大国的地位是极不相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