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4-16 作者:峰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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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4200亿元”,1949~2005年农业税的累计征收额。它不会再有增加,成为农业税历史性的标志,标志着农业税走完了自己的历史行程,永远定格于中国财政史的册页。早两年就知道要取消农业税,至2005年大见端倪,28个省份先走了一步,而当时光进入2006年门槛的前三天,悬念尘埃落定。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废止《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喜讯传遍乡村城市,多以“负担”被取消乐之。农业税充盈着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多年工作在财政上的我,自然更为心动,随着欣喜,隐隐地,漾出一缕告别、怀思继而祝福的情结。
农业税,古老的税。想来它应该古老,自进入父系氏族以后,农耕稼穑就成为人类生活的主要源泉,国家产生后向它征税,也就不难想象。有人说它已存续2600多年。这样算来,它当产生在公元前600多年,也就是春秋时期的奴隶制社会就出现了。也有人考证,有关农业税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左传》—“宣公十五年秋七月,初税亩。”也就是说,公元前594年的秋天,鲁国开始对农田征税。我不懂农业史,但知道,无论是正史稗史,还是文人墨客的诗词文章,对包括农业税在内的税赋徭役多有记载或言及。最早的孔子感叹的“苛政猛于虎也...
“4200亿元”,1949~2005年农业税的累计征收额。它不会再有增加,成为农业税历史性的标志,标志着农业税走完了自己的历史行程,永远定格于中国财政史的册页。早两年就知道要取消农业税,至2005年大见端倪,28个省份先走了一步,而当时光进入2006年门槛的前三天,悬念尘埃落定。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废止《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喜讯传遍乡村城市,多以“负担”被取消乐之。农业税充盈着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多年工作在财政上的我,自然更为心动,随着欣喜,隐隐地,漾出一缕告别、怀思继而祝福的情结。
农业税,古老的税。想来它应该古老,自进入父系氏族以后,农耕稼穑就成为人类生活的主要源泉,国家产生后向它征税,也就不难想象。有人说它已存续2600多年。这样算来,它当产生在公元前600多年,也就是春秋时期的奴隶制社会就出现了。也有人考证,有关农业税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左传》—“宣公十五年秋七月,初税亩。”也就是说,公元前594年的秋天,鲁国开始对农田征税。我不懂农业史,但知道,无论是正史稗史,还是文人墨客的诗词文章,对包括农业税在内的税赋徭役多有记载或言及。最早的孔子感叹的“苛政猛于虎也”,虽然可能不包括农业税,但其他赋税徭役想必是少不了的。《诗经》也记载了奴隶们向剥削统治阶级发出的愤懑诘问:“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柳宗元的《捕蛇者说》生动揭示了所处时代“苛税毒于蛇”的情状。杜荀鹤的《山中寡妇》就更为直白:“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政苗”,“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封建统治阶级的苛捐杂税之多、之残酷,都闹出黑色幽默来。南唐烈祖李昪(937—943年在位)时,史载:“天久无雨,烈祖曰:四郊之外皆言雨足,惟都城百里之地亢旱,何也?渐高(即申渐高,官员一笔者注)曰:雨怕抽税不敢进城。”五代十国乃至两宋等,设有“过税”、“住税”,是商税,征税机构多设在城镇码头,向坐贾行商征税,但是农民要想把茶、竹和剩余的粮食等进城来卖,也得交税。连“雨”都怕征税,对税多且苛真是辛辣的讽刺。旧中国特别是国民党统治时期,老百姓的税收负担也是非常沉重,包括农业税在内的税收是盘剥老百姓的工具,老百姓把收税的人叫“税狗子”、“催命鬼”,可见之痛恨。在剥削社会里,农业税连同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对于穷苦老百姓来说,是血汗眼泪、民脂民膏,对于统治阶级来说,甘之如饴,是维护奢华生活和剥削统治的物质基础。马克思深刻揭示:“……赋税是官僚、军队、教士和宫廷借以维持生活的源泉,简言之,就是行政权力整个机构借以维持生活的源泉。”
税收制度和社会制度紧密相连,社会制度决定税收性质,也决定纳税人的心情和态度。新中国成立后,人民翻身得解放,当家作主人,衷心拥戴自己的政府,交纳农业税不再是屈辱,成了向国家的贡献。早在革命战争年代,解放区的农民就节衣缩食、勒紧腰带,支持党领导人民推翻三座大山。陈毅同志曾动情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解放区老百姓用小推车推出来的。解放初的几年,农民生活仍然很艰苦,但翻身后有了自己的土地,心情已非往昔可比。遍布在千山万壑、广袤平原、迤逦丘陵的千百万农户、亿万农民,从不多的收成中挤出一部分向人民政府交纳公粮。农民有“皇粮国税”的传统意识,更有感恩报德的感情,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盼望。我还依稀记得起我家解放初期几年交公粮的情形。家乡是山区,主要农作物是玉米。那时种的玉米,没有纯品种,选的种子颗粒饱满就行,不像后来分品种耕作,这块地种“金皇后”、那块地种“白马牙”的,种地只是为了填肚子,本来不多的地什么品种都有,打下来的玉米白的、黄的、玛瑙色的五颜六色。这种杂色的玉米交粮作价就低些,相对就要多交些斤两,母亲就有些心疼,因为生活实在困难,一斤是一斤的。尽管这样,交公粮前母亲还是左挑右选,用簸箕簸了又簸,要交的粮食颗颗籽粒饱满,干干净净,还抓几粒用牙咬一咬,嘎嘣脆才放心。母亲一面爱惜地抓弄着花花色色的玉米粒,一面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唉,怎么困难也不用再逃荒了。哥哥送粮前,母亲还特意让多背一点,怕到时不够秤让人笑话。困难归困难,心疼归心疼,但交粮归交粮,由己推人,家家大抵如此。农业税,一家一户的涓涓细流,汇成国家公粮的海洋。农民交纳的是粮食,送去的是真情。
翻开新中国财政史,农业税劳苦功高。新中国成立,面对的是国民党遗留下的烂摊子,要医治战争的创伤,建设新中国,何其不易!除去靠艰苦卓绝的工作,更需大量资金。钱从哪里来?无可奈何的农业国,农业税就成了一项重要来源。1949年12月2日,财政部长薄一波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4次会议上做新中国第一个“预算报告”时说:“12年以来,农民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出人出钱,贡献了最大力量,这是最值得感谢的事。1950年的收入概算中,公粮的收入仍占第一位,占全部收入的41.4%。全国农民平均负担占其农业总收入的19%强,而老解放区则占其农业总收入的21%。为了胜利恢复经济,农民负担一时是无法减轻的。”其实还不止如此,在各项税收中,如盐税、关税、货物税、交易税、屠宰税等,主要也还是由农民负担;而且为弥补赤字所发行的公债,也有一部分要落在农民头上。归根结底,这些收入的大部分最终也是来自农业和土地。事实上,农民倾力承担了。这一年执行下来,公粮超额4%完成原概算,占实际财政收入的32.7%,由于城市税收超原概算很多(62.9%),占实际财政收入的37.8%,农业税收所占比例实为第二位。1951年又有了新变化,财政预算执行下来,农业税收仍占第三位。回望上世纪50年代,根据当时资料计算,1953~1957年,农业税占财政收入的比例,最低也在9%以上,有时达15%左右。农业税(包括正税和地方自筹)负担,1950~1959年,都在14.5%至10.8%之间。从中可清晰看到,农业税在50年代财政收入中和新中国建设发展中的重要性及重要地位。之后,随着经济特别是二、三产业的发展,财政收入结构变化,粮棉等农产品产量的增加,在1958年确定的农业税税率不变的情况下,农业税(含牧业税、农业特产税)占财政收入比例和农业税实际负担率大体处于下降的趋势,到2001年,农业税占财政收入的比例已降至1.75%,农业税实际负担率降至2.6%。
农业税凝结着亿万农民的辛勤汗水,也凝结着党和政府对农民的关怀。从国力拮据之时,到国力较为充裕之际,都是这样。当1951年国家预算执行完毕,中央感觉农民负担太重,1952年立即减负,决定在几年之内把农民负担稳定在现在的税率上,当年除降低税率外,还决定把正税和地方附加一道征收,停止地方的任意摊派,这样一来,比1951年减少农业税(细粮)50亿斤。与此同时,政府大抓农田水利建设,1952年继续抓根治淮河第二期工程、荆江分洪工程,并着手改善耕作及推广农业科学技术。1953年做出部署,继续淮河、永定河的治本工程,完成洞庭湖的局部工程,开始辽河的根治工程,准备开始汉水的根治工程,做出根治黄河的初步方案,并继续扩大农田灌溉面积。这都充分表明中央对农业的重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和政府更加重视“三农”工作,废止了人民公社制度,代之以农业承包经营责任制,农业生产力空前解放;《农业法》诞生,财政加大支农力度,朝着法定的比例安排支农资金;启动农村税费改革试点,进一步深化以农村税费改革为主要内容的农村综合改革,直至全国取消农业税,吹响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进军号角。这是新时期党对“三农”的深层关怀。2006年全部取消农业税后,与1999年比较,农民每年减负约1250亿元,人均减负140元;并且开始听到萌动的“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脚步声。
也不能忘记,57年的新中国农业税史,也夹杂着些许疼痛和酸楚。上世纪50年代前期,生活困苦的农民“挤牙缝”似地挤出农业税,用来哺育自己的新生政权,建造憧憬中的幸福家园,尽管有疼痛有酸楚,但应该,也值得。彼时政府爱莫能助,善良的农民对付出的代价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此后特别是前些年,有关农民负担的问题就不很简单,在农业税实际负担率减轻的同时,农民却生出了难以言状的苦恼。从1983年开始分出农林特产农业税(后名为农业特产税),与同年的农牧业税合起来,总体税负不足4%,应当说也不很高。最令农民难以忍受的是在税收之外又滋生了各种收费、罚款和摊派等,尤其是在农村税费改革之前的相当长时间里,最为严重。一些政府和部门,倚恃公权,别出心裁,搞出了名目繁多、五花八门的敛财门道。而且常常是搭乘农业税的便车混合征收,甚至不惜动用民兵、公检法的力量,农民交不出“税”,就牵牛赶猪拉粮食,被逼农民服毒、悬梁的事也偶有发生,造成干群严重对立,严重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
农业税有功劳,有酸楚,当然也会有生命终结之时,其消亡是农民的福音。当它以“贡献”的身份存在时,是合理的;当它被以“负担”的名义送走时,同样是合理的;这是历史的逻辑,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或曰与时俱进。积57年之经验,谋求经济社会发展,必须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使之和谐。传统的二元经济结构,使“三农”成了发展中的瘸腿,进而阻碍了城乡协调发展,和谐社会也因之难以建成。“没有农民的小康就没有全国人民的小康”已是全社会的共识,“三农”已成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瓶颈”。无论从当今哪个经济社会发展的宏观命题来审视,解决“三农”问题都具有关键性的意义,而减轻农民负担,免征农业税、牧业税、除烟叶外的农业特产税,尽快取缔那些杂七杂八的费,都是一些实在的惠农步骤。最直观的是,农业税在我国财政总收入中的地位已是微乎其微,57年的收入总合已不及2005年财政收入的增长部分,可以忽略不计了。特别是,当今再也不是改革开放前人们普遍贫穷的景状,近年来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拉大,显然很不公平。2005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0493元,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3255元,二者之比为3.22:1。不仅如此,城镇居民收入中的一部分还可以免征所得税,而2004年以前收入微薄的农民可得不到这种优惠。简言之,农民这个最广大的人群享受不到“国民待遇”,仅从这一条来看,农业税就真的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公元2006年,与农业税揖别的时候,官方已于2月21日为它举行了纪念仪式。作为一名财政工作人员,也有个人的感怀和喜悦的祝福。农业税,57年,一路风尘,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虽然携带了些许酸楚,但其功高不灭,永远彪炳在共和国的财政史册。农业税走了,走的是时候,为亿万农民奔小康轻了装,加了油,也为开启后农业税时代作了前期铺垫。农业税57年积淀的经验和鉴戒,想来会有助于“三农”问题解决得顺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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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