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8-14 作者:刘猛 财政部国际财经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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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今年年初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快速蔓延,加剧了国际原油市场供求失衡,造成国际油价暴跌,对主要产油国财政经济状况构成沉重打击。预计国际油价短期下跌,中长期将逐渐反弹,我国应利用油价下跌短暂窗口期,维护能源安全利益,应对低油价对经济影响。
疫情加剧国际原油市场供求失衡
疫情导致原油市场供求双杀,引发原油价格暴跌,对国际原油市场、金融稳定构成严重冲击。
(一)疫情打击全球原油需求。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经济陷入衰退,全球供应链中断,恶化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使国际市场原油需求明显放缓。我国作为全球第一大石油进口国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疫情加大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原油需求急剧下降。国际能源署(IEA)报告称,中国一季度石油日需求量同比下降180万桶,带动全球原油需求走软。疫情向欧美等全球其他地区快速蔓延,加剧全球原油市场需求萎缩。意大利、法国、德国、西班牙等受疫情影响较严重的欧洲国家纷纷采取“封城”、限制出行等应对措施,全球主要航空公司宣布大幅削减运力,如欧洲最大航空公司汉莎航空宣布削减运力95%,法航削减运力至多90%,美国航空宣布在5月6日前削减75%国际航班,交通运输用油需求大幅减少。美...
今年年初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快速蔓延,加剧了国际原油市场供求失衡,造成国际油价暴跌,对主要产油国财政经济状况构成沉重打击。预计国际油价短期下跌,中长期将逐渐反弹,我国应利用油价下跌短暂窗口期,维护能源安全利益,应对低油价对经济影响。
疫情加剧国际原油市场供求失衡
疫情导致原油市场供求双杀,引发原油价格暴跌,对国际原油市场、金融稳定构成严重冲击。
(一)疫情打击全球原油需求。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经济陷入衰退,全球供应链中断,恶化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使国际市场原油需求明显放缓。我国作为全球第一大石油进口国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疫情加大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原油需求急剧下降。国际能源署(IEA)报告称,中国一季度石油日需求量同比下降180万桶,带动全球原油需求走软。疫情向欧美等全球其他地区快速蔓延,加剧全球原油市场需求萎缩。意大利、法国、德国、西班牙等受疫情影响较严重的欧洲国家纷纷采取“封城”、限制出行等应对措施,全球主要航空公司宣布大幅削减运力,如欧洲最大航空公司汉莎航空宣布削减运力95%,法航削减运力至多90%,美国航空宣布在5月6日前削减75%国际航班,交通运输用油需求大幅减少。美航空协会认为新冠病毒对美航空业打击比911事件还严重。IEA预计2020年全球石油日需求量同比下降930万桶,抹去近十年石油需求增长,其中,4月同比下降2900万桶,为1995年以来最低水平。
(二)疫情加大原油供应过剩压力。近几年,国际原油市场总体上供大于求,疫情加大了国际原油市场供应过剩状况。一是原油供应过剩短期难以扭转。受疫情及地缘政治因素影响,3月6日“OPEC+”产油国未就深化减产达成一致,OPEC与俄罗斯陷入石油市场份额争夺战。迫于美国压力,4月12日“OPEC+”最终达成首轮减产970万桶协议。有分析称当前需求萎缩程度至少达“OPEC+”减产规模两倍,4月全球石油日供应过剩量达2500万—3000万桶。由于减产规模有限,IEA预计今年全球石油日产量仅同比下降230万桶,新减产协议仍不足以扭转全球原油供应过剩局面。二是原油库存快速上升。IEA报告称,一季度,全球原油库存加快累积,中国原油日库存同比增加210万桶,美国增加50万桶。3月海上浮动原油储备增加2290万桶至1.031亿桶,逼近纪录高位。预计今年年中全球石油库存空间将饱和。
(三)疫情引发原油价格大幅下挫。自2014年沙特发起石油价格战以来,全球经济复苏乏力,国际原油市场长期徘徊在40—80美元较低水平,疫情快速蔓延等因素加剧油价下跌。由于市场担忧减产不足以抵消全球大流行病导致的需求萎缩,“OPEC+”减产协议初步达成后,WTI油价反而大幅下跌9.29%,协议最终敲定后,4月13日国际油价盘初大涨随后反跌。标普认为除非OPEC进一步加大减产力度,否则新协议不足以提振油价持续回升。由于储油空间接近极限,市场加剧抛售原油期货合约,WTI5月原油期货价格甚至跌至-37.63美元每桶历史低位,预计国际油价短期仍将承压。
疫情对主要产油国经济造成沉重打击
(一)美国
一是油企股价暴跌,破产风险加大。自年初以来,美大陆能源、西方石油、马拉松石油公司等主要能源企业股价下跌超过50%,企业削减资本支出和雇员数量,减缓油气开采活动。如埃克森美孚宣布暂缓开发美最大页岩油田二叠纪盆地;哈里伯顿强制休斯顿总部3500名员工休假等。美多数页岩油企业面临巨大偿债压力。从债务权益比看,截至2019年底,阿帕奇公司达1.92,西方石油公司达1.61,全球最大页岩油压裂设备供应商哈里伯顿达1.39等。随着股价暴跌,美高负债页岩油企业难以通过借贷方式筹措资金,可能面临破产风险。如截至3月底,科罗拉多州最大石油生产商惠廷石油公司股价下跌91%,导致该公司成为疫情期间美首家陷入破产保护油企。值得注意的是,惠廷公司债务权益比仅为0.7,或触发美能源企业破产“多米诺骨牌效应”。
二是油企债务违约风险上升,增大债务危机爆发可能。能源分析机构雷斯塔能源公司称美国仅16家页岩油企业新井平均成本低于每桶35美元,当前油价已使绝大多数油企无法盈利。美页岩油企业一般通过BBB级债券进行融资,经济形势恶化导致部分油企债券评级被下调为垃圾级。如标普将大陆能源公司债券评级由BBB-下调至BB+;穆迪将西方石油公司债券评级从Baa3降至Ba1等。债券评级一旦被调低,企业需以更高利率为即将到期的债务进行再融资,从而加重企业流动性危机。有报道称美油气企业债规模约为9360亿美元,其中垃圾债约占整体垃圾债市场1/5,油价暴跌将使美油企超过1400亿美元BBB级债券存在被下调为垃圾债风险。信用评级下调推高油企债券收益率,带动整个美国企业债利率,加剧债务违约风险。高盛预计美能源企业垃圾债违约率将超过2015年峰值水平。截至2019年四季度,美非金融企业债总额占GDP比重达46.52%,为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高水平,企业债危机或引发美系统性金融危机。虽然美联储近期重启商业票据融资机制,并将企业债券购买范围扩大至垃圾债,希缓解短期流动性紧张问题,但其购买能力受限,难以解决包括油企在内的垃圾债发行企业债务违约危机。
三是加剧金融市场不稳定性。疫情蔓延和油价暴跌恶化美页岩油产业链收益率和偿债能力,引发市场恐慌情绪和股市熔断,若主要产油国主权财富基金等长期投资者出于避险或财政吃紧等原因撤出美股市,或加剧美金融市场动荡和经济衰退风险。
(二)主要产油发展中国家
经济长期依赖油气出口,经济结构转型困难,疫情以及油价下跌对财政状况、国际收支等均带来沉重打击,加剧经济衰退风险。
财政方面,俄石油收入占联邦财政收入约45%,沙特石油收入占财政收入约70%,沙、俄维持财政收支平衡需要油价分别至少达到80美元和40美元,高盛预计沙特2020年预算赤字可能攀升至GDP的18%。摩根大通预计即便油价保持在每桶25美元,俄今年财政赤字将达GDP约6%,财政由小幅盈余再度转为赤字。中亚、中东、拉美等地区中小体量产油国经济尚未走出2014年油价暴跌阴影,本次油价暴跌加剧财政收支失衡,并波及经济其他领域。在OPEC国家中,受疫情、美国制裁、油价下跌等多重打击,委内瑞拉难以通过国际资本市场融资或外汇储备等方式应对短期经济冲击,国内政治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委约99%出口收入来自石油,近几年油价疲软导致财政赤字率居高难下,2017年已攀升至18.2%,油价暴跌加剧石油减产和出口下滑,加重委财政赤字和经济萎缩状况。在中亚国家中,哈萨克斯坦石油收入占财政收入40%以上,低油价加剧财政赤字状况,专家预计全年合并预算赤字将达GDP的6.8%。
股市方面,自2月中旬以来,中亚和中东地区股市暴跌,股市资金外逃约20亿美元,加重流动性短缺危机。沙特阿美股价甚至跌破IPO发行价32里亚尔水平,并较长时间维持在发行价以下,对沙特阿美海外上市计划构成较大负面影响,不利于“沙特2030愿景”目标实现。
汇市方面,油价下跌导致多数产油国货币大幅度贬值和外汇收入减少,尤其是阿曼、阿联酋等国实行固定汇率制,同时缺乏外汇储备和主权财富基金干预汇率,造成宏观经济甚至政局不稳定。哈萨克斯坦坚戈汇率持续下跌,哈央行虽采取紧急加息措施,但未能阻止汇率跌势,哈政府预计今年坚戈对美元平均汇率将跌至440:1历史低位,推升全年通胀率至9%—11%。
债市方面,债券收益快速上升,主权债务息差急剧扩大,主权信用风险高企,IMF预计中亚和中东地区2020年350亿美元外债将到期,财政吃紧加大该地区债务违约风险。作为中亚最大产油国,截至2019年10月1日,哈萨克斯坦外债余额已达1577亿美元,接近国际储备规模两倍。受疫情影响,哈计划发行10亿美元外债弥补财政缺口,进一步增大偿债风险。作为全球最大储油国,委内瑞拉2018年外债占GDP比重已达113%,政府频繁为到期债务申请展期,疫情加剧委经济萎缩,石油产量和出口量大幅下滑,加大债务违约风险。
几点建议
(一)油价短期低位运行,中长期将逐渐反弹。短期看,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世界经济陷入衰退,全球石油消费需求疲软。“OPEC+”新减产协议力图缓和油价下跌态势,减少油企损失,但“OPEC+”同盟关系并非铁板一块,减产协议实际执行存在不确定性,有分析师认为“OPEC+”实际日减产规模将不超过700万桶,减产力度不足以改变国际石油市场供应过剩状况,需求疲软叠加库存高企仍将阻碍油价回暖。中长期看,随着疫情在全球范围内得到遏制,全球供应链恢复正常运行,各国协调宏观经济政策措施成效显现,全球原油需求将逐渐回暖,再加上减产协议持续发力,国际油价有望出现趋势性反弹。美能源信息署预计2020年WTI油价将跌至每桶29.34美元,预计2021年将逐步回升至每桶41.12美元水平。
(二)我国宜积极利用当前有利时机,维护能源安全利益。疫情和国际油价暴跌加快了国际能源格局重组,我国在常态化疫情防控中经济社会运行逐步趋于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加快恢复,欧美等全球其他地区和国家疫情仍在迅速蔓延,国际油气市场正由“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转变,我国能源消费市场优势愈发凸显。我国应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借机扭转我国在能源安全保障方面被动局面。一是支持我国油企以疫情不可抗力因素向国际油气市场卖家提出价格复议,考虑修改天然气贸易协议中与油价挂钩以及“照付不议”等条款,降低我国天然气进口长期合同巨额成本,避免高价天然气对我国油气企业经营构成沉重打击。二是加大战略石油储备力度。加快推进国家石油储备库三期工程,充分发挥国家石油战略储备效能,加大油企商业储备力度。着力推动油气进口多元化战略,增加自美油气进口,彰显我国履行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诚意,同时大规模存储更多廉价石油。三是加快构建油气交易人民币定价机制。在国内建立更多油气交易中心,逐步争取油气进口和交易定价权,避免油价大起大落对我国经济冲击。推进石油交易更多以人民币结算,藉油气贸易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四是推动构建联合议价机制。加强中日韩等亚洲油气进口大国协调沟通,加大与全球主要油气生产商博弈筹码,力争打破油气进口“亚洲溢价”问题。
(三)制定有针对性的政策措施,应对低油价对国内市场影响。一是谨防输入性通缩风险。考虑到我国2、3月PPI连续负增长,应注意防范油价下跌导致工业品通缩风险,密切关注PPI走势,注重原油进口价格风险管理。二是借低能源成本推进疫情后经济快速反弹。原油价格下跌有利于降低上游原材料成本,应借助低油价机遇发展橡胶、塑料等下游化工产业链产品,为进一步复工复产打好产业基础。三是通过有针对性的财政政策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可考虑通过优惠贷款,财政贴息等方式,鼓励油气企业加大对新能源领域投资、开发和利用,继续推进能源转型进程。四是尽快完善石油金融衍生市场建设。充分发挥国际能源交易中心作用,丰富石油衍生品种类,支持企业借助金融衍生工具规避油价波动风险,增强企业应对油价波动能力。
责任编辑 刘慧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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