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希望工程,孙吉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心会和一个远隔千里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连在一起,而这一连就是七年。
1992年夏天,孙吉娟从学校毕业分配到烟台市福山区财政局会计师事务所工作,那年她19岁。一天,孙吉娟在翻阅杂志时,被一份倡议书吸引,那就是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发起的“希望工程百万爱心活动”。贫困地区失学孩子的现状深深打动了她,刚脱下校服的她深知不能上学对一个孩子意味什么,强烈的责任感促使她立刻拿起笔来与青少年基金会联系,希望自己参加这次爱心活动,要求救助一名失学儿童。基金会很快回了信,给她寄来了一个需要救助的女孩简要情况。1992年9月3日,孙吉娟按基金会提供的地址寄出了第一笔救助款。胡燕燕,一个甘肃农村的贫苦女孩,从此走进了孙吉娟的生活。
按救助要求,每半学期捐助20元钱才能保证小燕燕的学习费用。对许多人来说,20元钱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孙吉娟来说,20元的付出却并不轻松。1992年孙吉娟母亲常年有病,弟弟上学,自己刚刚参加工作,全家仅靠爸爸和她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为了资助燕燕,她把零花钱积攒起来,从不舍得乱花一分钱,她深知自己节省下来的钱对千里之外的那个9岁女孩有多么重要。
随第一笔捐款寄出的还有孙吉娟一颗惦念的心。那个遥远的家庭在她梦中总是风雨飘摇,转瞬即逝;梦中的女孩怯怯的眼神中饱含着眼泪,她多想飞到那里去安抚那颗过早创伤的小小心灵。
由于交通问题,邮递并不方便,一个多月过去了,孙吉娟终于盼来了甘肃的第一封来信。来信是受助女孩的老师代写的,信中告知了胡燕燕复学的消息,其他就是非常恭敬的感谢话。孙吉娟在为小燕燕庆幸的同时,稍稍有些失望。她多想和孩子交流一下自己的感情,多想看到小燕燕的亲笔信,但她知道二年级的孩子,在那样的学习环境下,还不能用笔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坚信这一天不久就会到来。
孙吉娟深知金钱带给孩子的只是上学的权利,精神上的安慰却是金钱所不能替代的。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经常抽出时间写信给小燕燕,鼓励她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有所作为。在小燕燕上三年级的一天,孙吉娟收到了一封印满幼嫩字体的信,虽然字句不很通顺,错别字也很多,但这是燕燕亲手写的信,亲手写的“姐姐”二字,孙吉娟的眼泪不由夺眶而出,她明白自己的心已和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女孩紧紧连在了一起。
孙吉娟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她在给燕燕寄学费的同时,又寄出一些钱指定她买字典、文具、课外书等,她一心想让燕燕的学习更加充实,哪怕自己再节省一些。一次燕燕家长给她寄来了一大包蚕豆和山果,是自己山上长的,借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孙吉娟回信感谢他们的好意,但力劝他们不要再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不是花钱买的,但她想到的是邮费,她不忍心让这个贫困的家庭再负担额外的费用。善良的她处处为别人着想,但命运却不公正地作弄着善良的人。
1994年,孙吉娟度过了一个最寒冷的冬天,一场灾祸向她的家庭悄悄袭来。煤气,这一无形的杀手,在一个干燥寒冷的夜晚险些夺去她全家人的生命。她醒来时得知母亲已经生命垂危,顾不得身体的虚弱,一头扑到母亲的病榻前。
不知度过了多少个难熬的日夜,死亡的阴云依然没有散去。这时燕燕又来信了,她是来报喜讯的,期末考试她考了第一名……字里行间能读到她咯咯的笑声,天真的女孩怎么知道远方的姐姐此刻正在悲痛中苦苦挣扎。千头万绪中,孙吉娟怎么也不能丢下对那个孩子的牵挂。她提起笔来,极力想分享一下燕燕的快乐,“亲爱的燕子……”只写了几个字,她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多象一个母亲在呼唤自己的孩子,此刻她是多么想听一听母亲的声音。
钱和信依然载着一颗金子般的心飞向远方。也许是她的真诚感动了上苍,母亲也在她爱的光环下奇迹般地醒来。
光阴荏苒,1996年燕燕小学毕业了。按照希望工程要求,孙吉娟已经完成了救助义务,可以解除捐助活动。小燕燕在她的资助关怀下考上了初中,看到自己的付出终于开出了小花,孙吉娟欣慰地笑了。但她想这仅仅是小燕燕的第一步,她还有更大的愿望,那就是看到有一天小燕子能够飞上蓝天。她决定继续捐助燕燕完成学业。如果说当初的捐助是一个少女出于对失学儿童的同情,而现在的捐助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对远方一个孩子无私的爱。考虑到学习费用的提高,孙吉娟把资助款提高到每年200元,她得到的回报就是燕燕逐渐清秀的字体和优异的成绩。
1997年,孙吉娟新婚燕尔,为了尽一个女儿的孝心,新房就布置在父母家里。繁忙的工作、家庭的操劳,照顾多病的母亲,这一切丝毫没有减少她对远方那个已经成长为少女的燕燕的牵挂。美满的家庭,善解人意的丈夫是她继续捐助的保证,她的丈夫非常理解和支持她的捐助行为,并为有这样一个充满爱心的妻子感到自豪。
有人说时间最能淡漠人与人之间感情,但随时光飞逝,孙吉娟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的关爱却从未减少过。7年,数不清多少封来来去去的信,不记得多少金钱和感情的付出;7年,当初的少女已为人妻,将为人母;7年,一个无助的失学女童已经成长为16岁的少女。对于孙吉娟来说,7年并不是一个休止符,她希望总有一天小燕子会飞出大山,走向外面的世界,这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我最大的愿望是能见燕燕一面,但那是在她考上大学以后。”孙吉娟很平静地说。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经济能力不能负担燕燕将来昂贵的学费,但她很乐观地认为,好心人还有很多,那时她的燕燕也许就是大家的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