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艺术表演团体最大的收入来源当然是靠演出，演出的形式很多，除了正式在剧場演出之外，在电台广播和拍摄連环图画等活动，也都是取得收入的方式之一。在支出方面，大体是以工資所占的百分比为最大；其次是演出費用，包括剧場分帳、宣傳費、作家上演稅、演出交通費等；再次就是排練制作費和企业管理費。

排練制作費用是和艺术創作直接发生关系的支付項目，也就是在艺术表演团体里，最使財务工作人員感到头痛和难以插手的一个支付环节，这里最容易产生浪費，这里也蘊藏着不少的节約潜力。

所以，我想从財务的角度上来漫談一下与表演艺术有关的諸問題。属于一般的，如机构、編制、企业管理等支付問題，这里就从略了。

一、过去存在着的一般問題

几年来，在很多国营艺术表演团体里，大都存在着这么一种現象：不少艺术家們往往片面地强調着艺术創作上的需要，而不大关心投放进去了多少資金；不少財务管理人員也对艺术业务自甘外行，不敢也无从提出有关艺术創作上的降低成本問題；多少年来，在人們的覌念上，总認为国营艺术表演团体賠点錢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之，向国家伸手要求补貼，也就很心安理得的了。

原本有着优良質朴的傳統的我国戏剧，近年来逐漸地沾染了豪华习气，在所謂“舞台气派”的歪曲追求下，勤和儉两个字漸漸被排挤了出去；风气所及，“五气”由是乎也在这些团体里大大地抬起了头。譬如，話剧演出单位的一个景一个多小时的电耗，竟高达七万支光；甚至有时因为原有的聚光灯太亮，而不惜再用好几重暗色的灯光紙去遮擋，其实只要換用較小光度的灯泡就行了的。戏曲单位里的“要布景”和“亮行头”的覌念相当普遍和严重，在評剧“杜十娘”的戏台上竟出現了一只笨拙的大船，使演員的表演受到了限制。不少同志忘記了戏曲行里所流傳的“不怕穿破，就怕穿錯”的原則，有的演員竟講究型非从上海定做的高底靴不穿；演梁山泊非要持眞的象牙骨扇，据說这才能产生表演艺术所要求的“眞实感”；一出外国古典歌剧，除了用上好的进口貨絲絨来制造各式沙发之外，連女主角使用的枕头，也非要塡塞眞的鴨絨不可；某些地方剧种，在“刘海戏蟬”一剧里，为了演員走将起来有如水里波浪感覚，竟在台上鋪上了一片特制的沙发彈簧垫。諸如此类的舍本逐末大手大脚的作法，其結果絕不是艺术水平的提高，反映在財务收支上則是演出成本的不断增大，物資积压逐步高升，最后是国家对这些单位的总补貼額的必然增加。

就文化部直属的几个艺术表演团体为例，1957年的补貼总額就已达到了300万元以上，地方的还不計在內，这数字是很惊人的！

当然，这几年来我們的文化战士們的确已获得了十分可貴的成績，尤其表演艺术方面的战果更是輝光灿灿；但也不容我們忽視，就在这些不可抹煞的成就里同时也隐約散发着“五气”。不坚决清除这些邪气，那么，社会主义的表演艺术之花就不能尽情开放。

二、財务工作和艺术創作相結合問題

和財务工作者接触最多的而又关系最深的，要算“五气”中的闊气和嬌气。象上述的鴨絨枕、上海靴、象牙扇、彈簧垫，以及因偶然头痛就回戏、退票等等，那一項不經过会計同志画数字圈圈呢。日夕支付的結果，常常会使財务人員蹙起眉头有所感触；但是由于外行无知，也仅仅只能停留在这里冲不过去。实际上，应該說是在艺术表演单位里工作的財务人員，职有未尽的地方。

財务工作确是和艺术工作有別，但那只是分工上的差异，从来沒有誰来限制艺术家过問財务，也沒有誰来阻擋財务工作者去涉猎艺术。一位好的戏剧导演，除了首先要負責保証艺术質量之外，同时也要注意到演出一出戏的財务成果。就是在艺术創作領域里，同样的也急迫要求着节約，节約剧作中不必要的人物、情节和場面，节約設計上不必要的装飾、綫条、陈設和色彩等等。在艺术質量要求上，繁瑣和多余都是属于艺术創作上的浪費，只有去除这些东西之后，才能够显露出艺术表現力上所要求的高度槪括和集中，舞台上的感染力也就会愈加强大。

假如在这类艺术团体里的財务工作者能对这些艺术創作上的問題略具修养，那么，当接触到这种非常明显的属于艺术上浪費的支付的时候，就能够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見解，就商于搞业务的同志，幷及时地向領导反映一下，提醒一下。无疑地，这样做将較那种只要签署手續完备就可来者必付、不去过問的情况，肯定地强的多。

那么，在艺术表演单位里的財务工作者面前，就产生了一个新的課題：除了应熟悉財会技术性問題之外，应該进一步地去接触和熟悉艺术創作上的一些东西；应該虛心地向搞业务的同志学习，有計划地閱讀有关的書籍杂志；必要时还可以爭取参与到艺术实踐活动中去，尽量充实自己对这方面的学識修养，努力使自己由外行变为內行，最終目的是为着能更好地充分地尽到自己的职責。

在电影摄制工作方面所設立的制片主任制度，就充分地体現了財务工作与艺术創作相結合的精神。制片主任可以向导演提出商榷有关拍摄上的节約問題，在大家共同負責的摄制計划的基础上，导演可集中力量去完成艺术創作；制片主任的职責則是严格地控制按計划所制訂的各項支付預算，要求在較低的拍摄成本下，生产出質量較高的影片来。

象这种在电影摄制方面早已行之有效的先进制度，无論在理論或实踐上，为什么不可以移植到其他艺术表演单位中来呢？我認为，这将是在今后艺术表演团体既定的企业化方向上的一种有促进意义的尝試。

三、代用品的利用与制作成本的审核和控制

服装、道具可以大量地利用代用品，台上的黑呢大衣原料，其实是起毛的麻袋布而已；一張大的洋式兽腿办公桌，也不过是几張三夹板，加上紙浆制品的混合；这是在不影响艺术質量下，降低制作成本的很好方法。目下对于景片上所使用的木料和布匹，还沒有想出一套替代办法，我常常想，是否可以設計一套适合舞台景片一般規格的輕金属景片骨架，可以折叠，可以伸縮，蒙布时用特制的螺絲夹，在有特殊要求，或門窗等挖空地位，可用少量木料。这理想如能行得通的話，不仅可以节省大量的木材和洋釘耗費，节省了人工，同时也便于携带和保存。景片上所需用的布匹，是否可由木材公司試制一种高压的薄質纖維板，其原料用树叶或稻草之类，質量要求只要比棉布稍微牢固一些，可以上色，不怕水潮就行。

制作成本的高与低，代用品的使用起着决定性作用。記得当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排練“虎符”的时期，导演构思上，要求用一块大的黑帳来替代一般习用的天幕，借以制造古朴深邃的舞台气氛，所以在質量上要求避免一般棉布的飄薄感覚。負責制作同志，于是就提出了購买絲絨的要求，当时絲絨的市价是每公尺15.95元，整个大黑幔的費用約合26，000余元。这个龐大的購置費用迫使着財务人員动脑筋想办法，要求用代用品制造，因此，就把市面上各种貨料取来了样品，标上单价与总价值，直接找到总导演同志进行商榷，結果采用了毛巾布，每尺0.73元，总价值为2，400余元，較絲絨价格便宜了十分之九，而使用效果反比絲絨强，厚重質感和絲絨相同，还比絲絨能收光。其他方面，如以冷布糊高丽紙来代替整块棉布剪树叶，用麻袋布代替棉布制景片，用鋸末噴胶代替橱窗广告板上的打折布衬，服装在覌众看不見的部分，可以省却用料等等办法的大量推行下，1957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制作費用显著降低了，与1956年的制作費比較，平均每个戏下跌了30%。

此外，制作費的审核与控制，必須有严格的制度。整个戏开始制作前，必須由制作部門做好明細預算，由財务管理人員逐項进行审核，并提出看法与建議，最后由剧院領导再审核后，才作决定。按照这个預算，由財务人員严格控制起来；这里也允許一些合理的变动，但每一更动都要申述理由，交院領导批准后，財务上才給支付。这就有效地防止了随意增加制作項目与过多地临时更改的弊病。

四、有节奏的艺术生产是財务收支上的重要环节

强調有节奏的艺术生产計划，是保証不断上演新戏的先决条件。多演戏，除了增加收入外，也可以提高舞台实踐；其相对一面，由于排練上富有計划节奏性，可以大大提高人力和物力的使用率。生产計划性差的艺术表演团体，必定同时产生大量窩工与紧張赶工的两种极端現象。由于出戏慢，設計图紙交的迟，使原有的固定制作人手空閑起来；但往往在通知制作时，又是距离上演較近的时期，除了連夜赶工之外，还必須雇用大批的临时工。这种人为的紧張情况，就必然产生成本高、开支大的局面。所謂成本高，不仅仅指的临时工工資以及水电費杂支等間接費用的增大，而是在“赶”和“急”的要求下，制作材料損耗率要比平常生产均匀时期高得多。譬如，在木料使用上，大材小用的情况在这种时間內是普遍存在着的。就演員使用上講，由于出戏慢、新戏少，一面旣牵扯了大批可用于排練其他剧目的人力，一面又会产生着大量演員无事可做的积压現象。在新戏旣缺，老戏又不便长演的現状下，必然招致减少收入的后果。

所以，制訂有节奏的排戏、出戏年度計划，是剧团业务領导上的重要工作，做好了这一点才会擰紧各个艺术业务部門之間的协作关系，有分工也有互倚牵联，財务部門也才好依据着旣訂的生产进度，掌握备料，审核成本，以及作好現金調度等工作。

在艺术表演单位的生产程序中，起着指揮員作用的是导演，从导演接受剧本，进行排練构思，然后通过与演員及設計人員合作，使一个戏正式和覌众見面为止，确是个不很簡单的艺术創作过程，必須容許在艺术問題上的合理更动与修改变化，但也必須有个边际和范圍，那就是要求导演者，在签署設計图紙之后，不可再有节外生枝的变动，而設計图紙的确立，是导演与設計者的合作过程，也必須有时間限制，这样才好保証制作方面按期完成。絕对反对那种漫无时間覌念的落后作风，这也就是多、快、好、省的方針体現在艺术表演团体的生产上所必須做到的具体步骤。

五、分工与联合作业

过去，很多剧院在机构与編制上，都有过分龐大現象，这和机械地强調分工有着关联，一个管道具的人，在台上排好了椅桌杂物之后，宁愿空閑着而不去协助装景的同志；制景工作上，宁愿出大批的临时工工資請来一些女工做剪貼树叶之类工作，而大批的演員却同时因为沒有戏演正悶得无聊。这种現象是不合理的。我們非常需要科学的分工，但也要求协作，而且对专門技术性不是很强的事情，都可以依据具体情况，对人力进行合理的調度支配，实行联合作业。在过去解放区的文工团和地下党領导下的演剧队里，一向都保持着这种良好的劳动傳統。以1957年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为例，14場的大型話剧“带枪的人”的上演，牵扯了百来个演职員，就由于推行了联合作业，解决了人力問題，使“带枪的人”开演的同时，还上演着“駱駝样子”。其結果就获致了全年演出507場的成績，这較之1956年的演出場数竟多了約一倍半。当然，在財务成果方面也呈現了前所未有的面貌，使国家补貼数从1956年的每百元开支要补貼75元的局面，降为1957年的每百元支出仅貼补19元的新的財务情况。

当然罗，其中仍是充滿着可挖掘的潜力的。

1958年的第二季度是个不平凡的年份，目下全国各个角落都在双反运动旣得的战果上跃进、再跃进着。所有国营的艺术表演团体也正以惊人的革命干勁，力爭上游。我相信，今年的文化部門，一定会从賠錢的老框框里，跃进到上繳盈余的情况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