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1-05 作者:郑之杰 国家开发银行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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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近年来,中国债务问题不断升温,受到国内外各界的高度关注。国际舆论认为中国由债务高企带来的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已经严重影响到经济增长,穆迪等国际评级机构甚至因此下调中国主权信用评级展望,国内实体经济也缺乏投资信心。事实上,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相比,中国债务杠杆率并不太高,债务结构、债务本质与西方国家存在明显差异。进行中国与西方国家尤其是与美国债务问题的比较,对于深刻了解中国债务的真实状况,助力“三去一降一补”的供给侧改革,释放实体经济活力具有重要意义。
中美全社会杠杆率大致相当
据国际清算银行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6年第二季度,中国全社会杠杆率为254.9%,美国全社会杠杆率为254.7%,中国仅比美国高0.2个百分点。同期欧洲地区全社会杠杆率高达271.2%,发达经济体高达281.4%,均远远高于中国。G20国家全社会杠杆率为249.2%,略低于中国;新兴市场国家全社会杠杆率为188.1%,相对较低。
中国全社会杠杆率增速相对较快。2011年底,中国全社会杠杆率为180.5%,至2016年第二季度增长了74.4个百分点,平均每...
近年来,中国债务问题不断升温,受到国内外各界的高度关注。国际舆论认为中国由债务高企带来的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已经严重影响到经济增长,穆迪等国际评级机构甚至因此下调中国主权信用评级展望,国内实体经济也缺乏投资信心。事实上,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相比,中国债务杠杆率并不太高,债务结构、债务本质与西方国家存在明显差异。进行中国与西方国家尤其是与美国债务问题的比较,对于深刻了解中国债务的真实状况,助力“三去一降一补”的供给侧改革,释放实体经济活力具有重要意义。
中美全社会杠杆率大致相当
据国际清算银行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6年第二季度,中国全社会杠杆率为254.9%,美国全社会杠杆率为254.7%,中国仅比美国高0.2个百分点。同期欧洲地区全社会杠杆率高达271.2%,发达经济体高达281.4%,均远远高于中国。G20国家全社会杠杆率为249.2%,略低于中国;新兴市场国家全社会杠杆率为188.1%,相对较低。
中国全社会杠杆率增速相对较快。2011年底,中国全社会杠杆率为180.5%,至2016年第二季度增长了74.4个百分点,平均每年增长16.5个百分点。美国同期基本维持在250%上下波动,中国仅在2016年第二季度首次超过美国。欧洲地区、发达经济体、G20国家、新兴市场国家同期全社会杠杆率增幅分别为18.6、19.1、29.7和57.2个百分点,平均每年增长4.1、4.2、6.6和12.7个百分点。
中美债务结构存在较大差异
据国际清算银行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6年第二季度,中国政府部门杠杆率为45.6%,居民部门杠杆率为41.8%,企业部门杠杆率为167.6%,政府、居民、企业部门杠杆率分别占全社会杠杆率的17.88%、16.39%、65.73%。美国政府部门杠杆率为103.5%,居民部门杠杆率为78.8%,企业部门杠杆率为72.4%,政府、居民、企业部门杠杆率分别占全社会杠杆率的40.64%、30.94%、28.43%。中国政府部门和居民部门杠杆率均远低于美国,分别仅是美国的44.06%和53.05%,而企业部门杠杆率却远高于美国,是美国的2.31倍。
中国债务结构呈现“两低一高”的态势,政府和居民部门杠杆率较低,企业部门杠杆率较高,企业部门杠杆率分别是政府和居民部门杠杆率的3.68倍和4.01倍。美国债务结构却相对均衡,除政府部门杠杆率稍高,居民和企业部门杠杆率相差不大,政府、居民和企业三部门杠杆率之比为1.43∶1.09∶1。
2011年至2016年第二季度,中国政府、居民、企业三部门的杠杆率都呈增长趋势,其中企业部门增长速度最快,增幅为47.7个百分点,年均增幅达到10.6个百分点。政府和居民部门增速相对较慢,增幅分别为12.6和14.1个百分点,年均增幅分别为2.8和3.1个百分点。
美国由于金融危机以后在金融、房地产、企业、个人等部门有序地去杠杆,居民部门杠杆率不升反降,同期下降了7.0个百分点,年均降幅为1.6个百分点。企业部门杠杆率控制得也较为稳健,仅增长6.1个百分点,年均增幅仅为1.4个百分点。而政府部门由于加杠杆增速相对较快,增幅为11.9个百分点,年均增幅为2.6个百分点。
中国企业部门杠杆率增长速度过快,显著快于政府和居民部门,同时也显著快于美国的三个部门,为中国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带来沉重压力。
中美债务本质有着显著不同
(一)中国的债务主要是内债问题,美国等西方国家外债占较大比重。据国际清算银行和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外债仅占当年政府债务的3.33%,占当年GDP的1.48%,占当年财政收入的6.58%。内债中,无论是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债务,还是金融机构、企业、融资平台等的债务,其本质上是同一个债权人。中国有能力、有政策,也有时间、有空间,在不受国际环境的影响下,凭借自己的力量平稳、有序地解决这些债务问题。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债务中,外债占有较大比重,2015年美国、日本的外债分别占政府债务的39.56%、29.52%,2009年希腊发生债务危机时外债占比高达97.64%。外债比重较高的国家,当出现经济金融危机时,国外的债权人一般会在第一时间进行追偿,较高的偿债压力及可能由此产生的区域性、系统性财政金融风险等,加速了经济的崩溃。
(二)中国的债务主要是短期流动性问题,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债务主要是信用问题。债务的本质是在发展过程中对资金的跨期配置:如果债务人的投资回报能够较好地覆盖项目的资金需求,即使适度举债,也仅会产生短期的流动性问题;反之,则会产生严重的信用问题。目前中国经济虽然从高速增长转变为中高速增长,但经济转型升级成效显著,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明显进展,即使部分项目在短期内难以产生较高的收益,吞噬了资金的流动性,但长期来看,经济的持续增长使债务不会产生信用风险。而美国等西方国家正处于艰难的经济复苏期,特朗普时代的不确定性、英国脱欧、难民潮、恐怖袭击等不稳定因素给其带来沉重负担,随着经济的持续萧条及社会的长期动荡,西方国家债权人担忧借出的债务难以追偿,国家信用评级开始下降,进而产生债务信用问题。
(三)中国的债务主要是投资性、建设性债务,对应有优良的资产,西方国家主要是消费性、保障性债务,以服务民生为主。全国政府性债务审计结果显示,中国政府债务60%以上的资金投向了市政建设、交通运输、保障性住房、土地收储等领域,这些项目主要以增强公共品供给为主,对提高基础设施水平、改善市场环境、带动社会投资等有明显的正溢出效应。其中城市轨道交通、水热电气等市政建设和高速公路、铁路、机场等交通运输设施建设的债务大多形成了优良资产,在相当长时间内都有较好的经营性收入,政府偿债有稳定的现金流保障,债务风险趋向收敛。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债务主要用于社会福利、维护社会秩序等领域。如美国政府债务中,债务总额排名前五位的分别是教育、国防、军工、养老金和环境治理,这些领域缺乏与未来偿债相匹配的现金流,债务风险趋向扩散,一旦出现经济金融风险,哪怕债务规模不大,也有可能出现债务问题。希腊债务危机便与其对应的福利水平过高有较大关系。
按照国际清算银行的统计口径,中国全社会杠杆率与美国基本持平,考虑到债务性质及资金投向,如果根据资产负债情况计算净债务,中国的债务水平将进一步降低。就此而论,中国的政府部门、居民部门仍有较大的举债空间,有基础、有条件、阶段性地加杠杆,支持企业部门去杠杆,扩大有效投资,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和政策环境。
在发展、创新、市场、开放中化解中国债务
(一)解决债务问题本质上是要实现经济的企稳增长。债务问题实际上是经济发展问题,债务的化解需要释放经济的活力与创造力,在经济增长中解决债务问题。在坚定不移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基础上,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高市场的盈利能力。通过营造良好的宏观环境,适度扩大总需求,改善项目的投资收益率。有序推进“三去一降一补”,逐步消化落后产能,激活传统产能,培育新兴产能,打造经济新的增长极。有效控制债务的总量,逐步优化债务的结构,从量和质上统筹解决中国的债务问题。
(二)创新体制机制提升中国企业的去杠杆能力。全面推动资本市场改革,完善多层次股权融资市场,建设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相协调的现代金融市场体系。积极推进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优化企业治理结构,增强企业盈利能力。学习地方政府债务置换成功经验,对于部分杠杆率较高,但又涉及国家安全、国民经济命脉、重大民生的战略性、关键性、基础性企业,探索开展企业债务置换。在市场化、法治化的前提下,试点推进债转股,有效化解企业债务。充分发挥资产管理公司等的作用,设立专门的债务处置基金,专业处置企业债务。加强对房地产等高杠杆企业的监管,优化金融资源在房地产企业的配置,防范系统性风险。
(三)以市场化方式化解中国政府债务。加强与政策性、开发性、社保、保险等中长期、大额资金的合作,精准化设计融资模式与偿债机制,拓宽政府市场化筹资渠道。积极探索、规范发展PPP、产业基金、资产证券化等投融资新模式,增加政府项目的市场流动性,鼓励市场资本参与公共品建设。健全完善地方政府举债融资机制,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增加政府赤字发行债券,优化政府债务结构,防范财政金融风险。加大地方政府债务的置换规模,通过降低地方政府的本息负担,提高地方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能力。编制地方政府及企业资产负债表,按照政府职能转变及国企“强体瘦身”的改革,盘活存量资产。加快融资平台转型为市场化运营的国有企业,剥离不应由政府承担的隐性债务,厘清政府与市场的债务边界。
(四)加强中国债务问题的对外沟通协调与宣介。科学、客观地看待中国债务问题,不过分唱空,不恶意炒作。大力唱响中国经济前景,稳定国内外各界对中国经济的预期,加强国际市场对中国经济的信心。积极宣介中国化解债务问题的各项措施与举措,及时、定期对外进行有效的沟通与协调,避免国际舆论的过度甚至错误解读。加强债务化解与研究的国际交流与合作,与国际组织、各国政府、研究机构等共同制定更精准的债务评价标准,尝试测算各国净债务。
责任编辑 韩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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