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发展我国市场经济面临的基本困难?那就是:高经济增长与高通货膨胀并存,抑制高通货膨胀又往往使经济发展陷入困境。当前我国最高经济政策决策层从改革实践及历史经验中对此已有充分认识,正在实际决策中努力协调二者之间的关系,使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处于一种均衡状态。李鹏总理1994年3月10日在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今年计划国内生产总值增长9%。在连续两年增长13%的基础上,安排这样的速度是比较合适的。只要我们能够再连续若干年保持8-9%的增长率,就是了不起的成绩。”而我国经济理论界对这一重要经济难题研究不够,一些地方政府的主要领导人对此理解不深,这就造成一些理论宣传模糊了中央正确决策的重大意义,一些地方政府在执行中央正确决策时往往处于被动、甚至不自觉地抵制状态。对发展市场经济所面临的基本困难缺乏正确认识,势必造成行动上的盲目性,增加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难度,甚至影响政治上的稳定。因而,深入研究这一经济难题,在理论上给以科学说明,使政策制定者及政策执行者加深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与理解,在行动上提高自觉性,减少盲目性,推进市场经济体制健康发展,无疑具有重大意义。
让我们从改革以来我国经济发展中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实际数据出发来展开讨论。
年份 1980 1981 1982 1983 1984 1985 1986
GNP增长指数 7.9 4.4 8.8 10.4 14.7 12.8 8.1
零售物价指数 6.0 2.4 1.9 1.5 2.3 8.8 6.0
年份 1987 1988 1989 1990 1991 1992 1993
GNP增长指数 10.9 11.3 4.4 4.1 8.2 13.4 13.4
零售物价指数 7.3 18.5 17.8 2.1 2.9 5.4 13.2
比较1980年以来GNP年增长指数与零售物价指数,我们可以看到,GNP年增长指数变化趋势与零售物价指数变化趋势大体一致:经济高涨,物价上涨;抑制物价,经济下降。这种情况是当代所有市场经济国家面临的基本问题。我们的问题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我们是高经济增长与高通货膨胀并存,他们往往是“滞涨”。
为什么我们发展经济会面临这样的困难?这并不能简单地用政策失误来解释,这后面有深刻的经济原因。这种高经济增长与高通货膨胀并存的现象是我国人口与资源之间的矛盾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表现。我国人口众多,食品供给并不能与食品需求同步增长。经济发展越快,食品供需缺口越大,食品价格上涨带动物价总水平上升。比较1980年以来食品价格指数与零售物价指数的变化情况,我们可以看到,食品价格上升带动零售物价总水平上升。
年份 1980 1981 1982 1983 1984 1985 1986
食品价格指数 10.5 3.7 2.8 2.4 2.6 14.4 7.4
零售物价指数 6.0 2.4 1.9 1.5 2.8 8.8 6.0
年份 1987 1988 1989 1990 1991 1992 1993
食品价格指数 10.1 23.0 16.2 0.3 3.3 7.7 14.3
零售物价指数 7.3 18.5 17.8 2.1 2.9 5.4 13.2
现阶段我国居民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50%以上用于居民个人消费需求;消费需求的50%以上用于食品需求,即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25%以上用于食品需求。由于受资源约束,人均食品供给并不能与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同步增长。这种食品需求与食品供给在结构上的不对称性导致食品价格随经济发展而不断上涨。食品价格上涨一方面带动工资、成本上升,另一方面引导农业以更高的成本增加农产品生产。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致使物价总水平随着经济的发展而不断上涨。经济增长速度越快,物价上涨幅度越大。
这种食品需求与食品供给之间的矛盾是我国人口与资源之间的矛盾的表现,一直在制约着我国经济发展。1953年我国开始执行第一个五年计划,进行大规模经济建设,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严峻的粮食购销形势。面对尖锐的粮食产需矛盾,中央政府被迫采取统购统销政策,进而大规模开展农业合作化运动,进而限制农村人口到城里工作,以及后来下放城市人口、下放知识青年到农村、实行各种票证限制居民购买力,无不与此有关。在中央政府高度控制的计划经济条件下,经济增长带来的通货膨胀压力被严格控制,不能充分表现出来。在价格充分放开的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增长速度加快从而带动物价上升就很自然了。
既然食品供需矛盾是制约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主要原因,那么我们可否通过大力发展农业来解决这种矛盾?大力发展农业是缓和上述矛盾的重要途径之一,这就是为什么中央政府一再强调加强农业基础地位的原因。但是,由于受收益递减规律制约,经济资源从非农业部门向农业部门转移,转移成本十分高昂,根据经验数据,大体上要以三份非农产品的减量来换取一份农产品的增量。因而,资源在农业部门与非农业部门之间的分配只能保持一个合理的比例,不可能过度偏向某个方面。
正确认识发展市场经济面临的基本困难的重大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处理好经济增长速度与通货膨胀之间的关系是处理好发展与稳定之间的关系的基础。只有把通货膨胀控制在广大群众可以接受的限度内,保持物价的基本稳定,才能为社会安定提供坚实的基础。安定的社会环境是促进经济长期高速发展的首要条件。其次,正确认识什么是经济高速增长。从长期看,避免大的经济波动的经济增长速度往往是比较快的速度。如果我国经济能以年平均7.2%的速度递增,每十年经济便翻一番。从现在到下世纪中叶,比方说2050年,还有56年时间。在此期间经济如能持续以7.2%的速度稳定增长,那么到2050年我国经济总量将是1994年的49倍,如果真能实现这样的目标,这无疑是世界经济史上的奇迹,是真正的高速度。第三,食品供给与食品需求之间的矛盾是造成我国发展经济面临基本困难的原因。在可以预见的几十年内,我国的粮食状况是大家匀着吃还够,抢着吃就会出问题。因而,对粮食的生产与销售,国家必须予以有力的干预,否则很容易出乱子。第四,经济资源要在农业与非农业之间合理分配。农业与非农业增长速度之比应为1:3左右,不超过1:4;超过1:4以后往往要被迫进行调整。第五,转移我国农村沉淀下来的几亿农业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是一个长期任务,不是几年、十几年之内能够完全解决的。试图用脱离实际的经济高速增长来解决几亿农民的就业问题,结果只能是事与愿违。总之,正确认识我国发展市场经济所面临的基本困难是制定各项宏观经济政策的基础,是使我国经济保持长期高速、稳定发展的基础,是保持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和谐统一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