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14日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中，明确要求“改革外汇管理体制，建立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和统一规范的外汇市场，逐步使人民币成为可兑换货币”。这为外汇管理体制改革明确了重点和方向。为了贯彻落实《决定》的要求，国务院发出了加快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通知，中国人民银行公布了《关于进一步改革外汇管理体制的公告》。这次外汇体制改革措施是按照改革的目标和系统运行的现状平稳衔接的要求拟定的，是在过去十几年改革基础上的深入和发展，对国民经济的影响将会很大。为了使大家对这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有一全面了解，我在下面做些介绍。

一、外汇体制改革的主要内容和意义

1979年我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与金融体制、外贸体制改革相配套，外汇体制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实行了外汇留成制度，在这基础上建立了外汇调剂市场，把市场机制引入了外汇分配领域，改变了以往的“统收统支”的办法。汇率也从过去一定几年不变的固定汇率制度，变为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过去十多年的改革对我国进出口贸易的外向型经济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但是，由于从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转变过程中，价格各方面的关系还未完全理顺，形成了官方汇率和调剂市场汇率并存的局面，人们称为双重汇率。两种汇率使人民币形成两种价格和两种核算标准，不利于企业经营机制的转变，不利于利用外资和国际间经济交流，更不利于市场体系的发展。在加快发展和加快改革的形势下，深化外汇体制改革是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这次外汇体制改革的主要内容有以下几点：

第一，从1994年1月1日起，实现汇率并轨，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汇率是指两个国家不同货币之间的比价或交换比率，在双轨制时，去年12月31日的官方汇率一美元兑换人民币5.8元，调剂市场汇率一美元兑换人民币8.70元左右。从1月1日起，我们将这两种汇率合并，实行单一汇率。实行这一新的汇率制度，对我国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发展同世界各国的经济、贸易、合作和交往都有重要的意义，同时符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关贸总协定对成员国和缔约方的汇率制度要求。新的汇率制度为我国人民币将来成为可兑换货币打下了基础。

第二，实行银行结汇、售汇制，取消外汇留成和上缴。这意味着企业用汇的条件宽松了。过去企业创汇收入的一部分必须上缴，可保留一定比例的外汇收入称为留成。留成仅是一种用汇权利，以额度的形式表示，在使用时用人民币配成现汇。企业每用一笔留成都得层层审批，在需要进口原材料时，不得不在主管部门、外汇管理部门、银行之间来回办手续。今后，企业将外汇收入按当日汇价卖给银行，银行收取外汇，兑给人民币，即称为结汇。企业需要外汇，只要持有效凭证到银行用人民币兑换，银行售给企业外汇即称为售汇。这种方式简化了用汇手续，便于企业核算，有利于调动企业出口创汇的积极性，也有利于提高我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能力。

第三，取消外汇收支的指令性计划，国家主要运用经济、法律手段实现对外汇国际收支的宏观调控。过去在外汇资源的分配上还有部分依靠行政手段，即按指令性的计划配给以官方汇率计价的外汇。这次改革，在外汇分配领域取消计划审批，使全部外汇供求通过市场来实现，不再使用行政手段，促使企业转换经营机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第四，停止发行外汇券，已发行流通的外汇券，可继续使用，逐步兑回。外汇券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旅游业和对外经济文化交流日益发展，来华的外国人、华侨和港、澳、台同胞增多。在当时人民币汇率不尽合理，商品较为匮乏的情况下，为了维护来华的外国人及港、澳、台同胞的利益，方便他们旅游购物及支付各种费用，经国务院批准，中国银行于1980年4月开始发行“外汇兑换券”，简称外汇券。改革十几年来，我国市场经济不断发展，商品丰富了，人民币汇率也日趋合理，外汇券的作用逐步减弱。这一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实行汇率并轨，外汇券存在意义已没有了，所以决定停止发行。已发行和流通的外汇券仍照常继续使用，可以用于购物，也可用于支付费用。任何收外汇券的商品不得擅自涨价。来华的外国人、华侨、港、澳、台同胞持有的外汇券可以继续使用，也可凭本人护照及有关身份证件，按1993年12月31日官方汇率兑换外汇。对原批准收券的境内机构持有的外汇券或存款，也按1993年12月31日的官方汇率折成美元结汇。

第五，建立银行之间的外汇交易市场，改进汇率形成机制。原来我国的外汇市场是以各地外汇调剂中心的形式存在，是初级的、分割的、有限度的外汇市场，市场交易有现汇，也有额度。现在我们将建立全国统一的银行间外汇交易市场，打破地区封锁，让外汇资金在全国范围内流通，市场主体是外汇指定银行，也就是经批准可以经营外汇业务的银行。银行间外汇市场主要作用是为各外汇指定银行相互调剂外汇余缺和提供清算服务并生成人民币市场汇价。这个市场由中国人民银行通过国家外汇管理局监督管理。

从今年1月1日起，并轨后的人民币汇率主要根据外汇市场供给和需求关系决定，中国人民银行根据前一日全国18个主要外汇调剂中心的加权平均价，每日公布人民币对美元交易的中间价（即买入价与卖出价的平均数），并参照国际外汇市场变化，同时公布人民币对其他主要货币的汇率。各种外汇交易均按此汇率结算。4月1日后，将由银行间外汇市场的加权平均价来形成中间价，各外汇指定银行以此为依据，在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浮动幅度范围内自行挂牌，对客户买卖外汇。通过银行间外汇买卖和中国人民银行向外汇交易市场买进或卖出外汇，使各银行挂牌汇率基本一致和相对稳定。这一市场与现行的外汇调剂市场相比，有以下三个特点：1.它是银行间的外汇市场，外汇指定银行是外汇交易市场的主体；2.建立统一的交易体系，用计算机联网，将外汇指定银行间的交易沟通起来，加快交易和清算速度；3.制订管理法规，把外汇的交易规范化、法制化，依法管理和监督。

这次改革的目标是实行经常项目下人民币有条件可兑换。这意味着放松贸易和与贸易活动有关的服务性支付的外汇管制，依靠国家的产业政策、贸易政策、投资政策和金融政策等来指导和调控企业的外汇收支行为，以反映市场供求的汇率政策支持国际收支的平衡。一般说来，当一国经济发展到相当程度，市场化程度较高以后，它的货币将被其它国家所接受，在国际交往中用于流通、结算和清偿，即成为可兑换货币。我国外汇体制改革的长远目标就是实现人民币的可兑换，从我国的国力看，达到这个目标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我们这次改革的目标距长远目标尚有一定距离，但它向长远目标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坚决贯彻执行这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各项措施，对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促进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有重要意义。

一是这次改革将在外汇领域内初步形成国家宏观调控下的市场机制。通过改革，建立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人民币汇率制度，在外汇分配领域取消审批制度，充分发挥市场作用，为实现人民币的可兑换打下了基础。

二是加速我国经济与国际经济接轨，有利于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这次改革使我国的外汇管理体制逐步向国际惯例靠拢，有利于我国恢复关贸总协定缔约国地位，有利于改善投资环境，吸引外商投资。

三是与其它领域的改革密切联系，相互促进。外汇体制改革对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外贸改革及企业经营机制的改革息息相关，互相推动，它的顺利实施将加快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步伐，促进国民经济的发展。

二、这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特点

这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幅度较大，为了保证旧体制向新体制平稳过渡，避免造成大的震动，改革的方案呈现以下特点：

1.充分兼顾各方面现存的利益。在改革措施中取消了外汇留成制度，但对企业原有的现汇留成没有要求立即结汇，原有的留成额度也可继续使用，用完为止，没有强制性的时间限制；对外商投资企业的政策保持了连续性，对原先享有的一切优惠政策均无改变；在取消外汇券的问题上，照顾收券单位及持券居民的利益，可继续使用；居民个人外汇不实行结汇，可以在银行存款，也可卖给外汇指定银行，完全由个人决定。

2.以渐进的方式执行，减少对经济发展的震动。为了避免新旧体制间出现的矛盾，采取了稳妥的过渡办法，如在当前银行售汇制度尚未建立和健全，全国统一的外汇市场尚未形成的情况下，外汇调剂市场继续按原来的程序营运；新体制要求外汇指定银行办理结汇所需的人民币资金原则上用自有资金解决，但在目前的过渡期内所需人民币资金仍由人民银行支付；为了方便企业用汇，消除企业顾虑，对出口企业结汇按其结汇额的50%设立台帐等。

3.改革内容和具体措施透明度很高。这次改革方案的出台与以往不同，中国人民银行通过新闻媒介向全国发布了《公告》，全面地介绍了改革的内容，周正庆副行长接受记者采访，对改革方案作了进一步的阐述。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就大家关心的问题，在报纸、电视、广播上作了很多说明和解释。这些做法增加了这次外汇体改的透明度，以求得到各方面的理解和支持。

改革方案实施以来，社会各界反应平静，外汇市场价格平稳。由于过渡期措施稳妥，企业、居民普遍比较安心。外贸企业很欢迎这次改革，认为改革方便了企业用汇，为企业创造了公平竞争的环境，对外商投资企业的外汇管理维持原来的政策和规定，汇率并轨对来华投资者是有利的，可以解决原来外商注册资本以官方汇率计算，而汇出利润以市场调剂价格计算的矛盾，这对外商来华投资是有利的。这次改革虽然改革的步伐大，各界都很关心，但震动很小，得到拥护和支持。

三、稳定汇率是保证改革成功的重要条件

这次外汇管理体制改革虽然得到各方面的拥护和支持，但对能不能稳定汇率，会不会推动物价上涨还有些担心。这个问题确实是十分重要的。

稳定的汇率有利于我国对外贸易和国际经济往来，有利于增加国内外对人民币的信心，有利于吸引外商投资，有利于打击外汇投机活动。因此，稳定汇率使改革有良好的坏境，是保证外汇体制改革成功的重要任务。对此，我们既要看到它的艰巨性，也要看到它的可能性，对此要有信心。

1.汇率稳定与否取决于宏观经济状况，宏观经济环境是保持汇率稳定的基础。当前我国经济发展势头良好，宏观调控措施将进一步完善，今年中央已确定的“抓住机遇、深化改革、促进发展、保持稳定”的十六字方针，妥善地处理改革、发展和稳定之间的关系。只要我们认真贯彻这一方针，就具备了汇率稳定的前提。

2.目前我国外汇储备比较充足，国家对市场的干预能力增强，有能力应付可能出现的风险。

3.决定汇率的基础是市场供求。从去年下半年以来，由于宏观调控措施得当，外汇供求基本保持平衡，在近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同时，由于我国是一个外汇短缺的国家，我们的一贯方针是外汇收支平衡，略有节余。在正确的宏观经济政策指导下，量入为出，进口就不会骤然增长，而使外汇供求关系发生巨大变化。只要注意外汇供求基本平衡，汇率就能够保持基本稳定，这也是有关部门要共同协作、关心的问题。

4.汇率并轨影响物价上涨的幅度不大。从表面上看，汇率并轨，人民币价格下调会带动物价上升。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汇率并轨影响物价上涨的幅度并不大。首先，在过去的几年中，政府一直努力缩小官方汇率的使用范围，到1993年底，全部进出口用汇的80%以上实际是以外汇调剂市场汇率核算的，1美元兑5.8元人民币的汇价在实际操作中很难找到，市场上绝大部分进口商品都是按当时的外汇调剂价买入的。其次，从去年12月31日起，国有又调低了一些进口商品的关税，相应降低了企业的进口成本。再者，涉外饭店、机票的价格调整是因为这些单位的成本构成中相当多以美元计价，对国内大多数居民影响不大。

我们也要看到，通货膨胀的压力是存在的，但与汇率并轨没有必然的联系。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问题，减少改革的风险，要靠有关部门的密切配合和及时协调，还要有一个良好的宏观经济环境，通过运用产业政策、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等宏观调控手段，保持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大体平衡，才能减少通货膨胀的压力。这次改革方案的出台，在使人民币可兑换的改革目标方面，跨出了一大步，但距离这一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改革还要不断深入。在具体落实改革的各项措施中，还会碰到一些具体困难和矛盾，这要求我们不断总结经验，及时调整具体政策，不断完善各项办法，只要精心安排，细心操作，新的外汇管理体制一定能顺利启动和运行，为加快发展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加强综合国力作出贡献。

（《经济改革与发展》199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