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10-22 作者:本刊记者|张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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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提起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山东大学校长樊丽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长杨灿明、原武汉大学副校长吴俊培这些名字,财政工作者和财经教育界的同行早已如雷贯耳,而大家可能不太熟知的是将这些“校长”联系在一起的一位无私奉献、桃李天下的长者——他们共同的老师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梁尚敏。
梁尚敏,我国著名财政经济学家、教育家,曾任中南财经大学财政金融系主任、财税研究所所长,武汉市第八届人大代表、中国财政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中国财政学会常务理事、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财政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等职务,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2017年4月,因为其对我国财政基础理论和财政学科发展的突出贡献,中国财政学会授予他“中国财政理论研究终身成就奖”。
治学:学养深厚 高瞻远瞩
1928年10月,梁尚敏出生在湖南涟源,1940年,进入历史悠久的湖南长郡中学就读,在此完成初中、高中学业。由于学习刻苦用功,毕业时,校长鲁立刚先生为他题词:“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所百年名校的学习生活让梁尚敏至今难忘,学校严谨朴...
提起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山东大学校长樊丽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长杨灿明、原武汉大学副校长吴俊培这些名字,财政工作者和财经教育界的同行早已如雷贯耳,而大家可能不太熟知的是将这些“校长”联系在一起的一位无私奉献、桃李天下的长者——他们共同的老师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梁尚敏。
梁尚敏,我国著名财政经济学家、教育家,曾任中南财经大学财政金融系主任、财税研究所所长,武汉市第八届人大代表、中国财政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中国财政学会常务理事、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财政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等职务,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2017年4月,因为其对我国财政基础理论和财政学科发展的突出贡献,中国财政学会授予他“中国财政理论研究终身成就奖”。
治学:学养深厚 高瞻远瞩
1928年10月,梁尚敏出生在湖南涟源,1940年,进入历史悠久的湖南长郡中学就读,在此完成初中、高中学业。由于学习刻苦用功,毕业时,校长鲁立刚先生为他题词:“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所百年名校的学习生活让梁尚敏至今难忘,学校严谨朴实的治学之道以及青少年时期所培养的勤奋刻苦的钻研态度,为他的学术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46年,高中毕业后,梁尚敏考取湖南大学水利工程系后又退学重新参加高考,被南开大学经济系录取。进入南开大学学习后,得知该校财政系主任杨敬年先生是英国牛津大学毕业的博士,曾在英国财政部工作,而且与他是湖南同乡,主动去向杨先生请教。多次交流后,杨先生动员他去财政系学习,从此,他慕名从师,开始与财政结缘。大学四年级时,中国人民大学财政学苏联专家正在全国范围搜寻最优秀的学生,梁尚敏综合排名第一的优异成绩以及曾在中央报刊上发表多篇文章的经历,吸引了苏联专家的目光,被选为中国人民大学免试研究生,并拥有三位苏联专家对其进行指导学习,其中一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苏联财政学专家鲍德列夫。苏联专家的指导严格苛刻,但也为他的研究之路打下了扎实的理论根基,带来了广阔的国际视野。
回顾梁尚敏的研究成果,能看到他始终坚持立足国情、实事求是的学术态度,总是能跳出“就事论事的圈子”,着眼于财政对经济社会全局的影响,着眼于对生产力、生产关系等深层次矛盾的洞察、思考。
提出基于财力分配规律的“五论”、“五化”理论。梁尚敏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相互作用方面,揭示了财政分配中的诸多矛盾及其规律性,如国家财力需要与财力可能之间在总体和构成上的矛盾。因此,提出“应遵循社会主义财政的基本规律,有计划按比例地分配国民收入”,并从政策分配的深度、广度与高度出发,深入研究财政分配理论,逐步形成了著名的“五论”、“五化”体系。“五论”是财政分配的过程论、机制论、体系论、均衡论、模式论。分配过程论即财政的全程收益分配,强调对生财、聚财、用财的全过程,进行整体化部署。分配机制论探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条件下分配机制的形成、构建、转换及运行等,以发挥不同机制特有的功能。分配体系论则认为社会主义财政分配是依一定秩序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只有区分系统、依据体系,才能扫除发展生产力的障碍。分配均衡论即分配的总量和结构、动态与静态应大体保持均衡,各种利益关系(如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关系,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关系,不同所有制之间的利益关系等)既有总量问题,也有结构因素,因而需要调整比例关系,防止不合理的倾斜。分配模式论则强调在财政模式的选择上,需要用新的思路和创立新的条件,使财政模式较好地符合市场基础性分配的要求。“五化”则指财政分配的社会化、一体化、区域化、综合化、规范化。梁尚敏指出,随着人口、能源、科教、环境等压力进一步加剧,如不从社会化分配的高度确定财政分配,社会总体利益格局、公共福利提高和社会全面进步,都将受阻;如不从一体化范围实施财政分配,会导致资源配置的低效,也会使城乡一体化等止步不前;如不从区域化的角度推进财政分配,将使得各种优势不能互补,资源优势不易变为经济优势。而各种错综复杂的财政经济问题,都需要综合社会、经济、政治、科技等问题解决。另外,“从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领域规范收入分配,使政府收支、企业收支、居民收支、国际收支实现有序和行为规范化”,也是完善财政分配制度的重要内容。
着重探讨社会主义财政运行机制的改革。梁尚敏指出,“社会主义财政运行机制是从动态方面去认识财政分配系统,……无论是财政分配活动的组织管理系统,或者是财政分配的政策体系,乃至于财政分配的杠杆配套,都应是国家理财自觉地按照经济规律、财政规律的要求,遵循分配系统的内在机理,充分发挥运行机制积极作用的结果。”“我国推进的财政改革,也就是改革财政运行机制,即创立条件,将运行机制体系的整体功能全面发挥出来,从而理顺分配关系,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财富的增加。”由于对财政运行机制的深入探讨,梁尚敏在财税学术界也有“梁机制”之称。
提出强调社会总财力分配的综合财政理论。改革开放以后,梁尚敏较早地提出了综合财政理论,出版了《综合财政概论》等著作,创建了综合财政学这一新兴交叉学科,拓宽了财政学理论研究的领域,在财政理论界引起了广泛关注,对指导改革实践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他指出,综合财政是国家对社会总财力的分配活动、分配管理及其所体现的经济关系,强调对国家预算内、预算外,银行信贷、企业经济组织、居民等一切可用财力,在全面综合的基础上实行总体配置。他认为,“综合财政发展战略重点,主要应是努力实现社会总财力分配结构合理化,促进生产力结构和生产关系结构合理化,确保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协调发展”,应树立总量和结构均衡、开源与节流并重、公平与效率兼顾、国富与民富同步的理财观点;从我国国情出发,依据财政在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选择稳定、发展、均衡三位一体的财政模式;确定符合国情的财政总政策,从而使综合分配有总的准则可循,推进综合财政行为进一步规范化和科学化;应综合推进基本制度的创新,主要包括社会保障基金预算制度、财政投融资制度等;完善综合改革宏观调控方式,如着眼于量化物价上涨率、财政赤字额等各类目标等;还应协调财政、银行等各个部门的关系。梁尚敏特别强调对预算外资金和非税收入的管理。曾经一段时间,由于法制不健全、财政管理不严等原因,我国预算外资金出现规模失控、监管失调的局面,为此,他提出,清理整顿、调整规范预算外资金势在必行,要加大预算外资金从体制到管理的改革力度,实行综合治理。我国的非税收入管理也曾出现收费项目名目繁多、肢解财政职能的情况,为此,他提出了“分流而治、分源而治、分类而治、分级而治”的非税收入管理思路,即砍掉不合理的项目,将非税收入纳入财政预算监管;按照非税收入分类,分项制定政策规定,使之有规可循、有则可依;还要结合非税收入在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分布,采取综合财政预算、收支两条线等预算管理方式。2014年新预算法出台,我国全口径预算管理体系正式以法律的形式确立,这也正是梁尚敏所强调的对社会总财力分配的综合财政理论思想,而早在20世纪90年代,他就提出了这一思想,其前瞻性不言而喻。
提出着眼于经济与财政良性发展的梯级财源建设理论。财政工作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是解决财政收入增长机制,而我国各地区发展存在较大的差异,经济实力、技术水平、管理水平、财政集中度等都不尽相同,这也对财源增长提出了挑战。梁尚敏在深入基层调研的基础上,提出了梯级财源建设理论,1984年、1988年、1991年,梁尚敏先后发表文章《论财源及其结构的合理化》《按照新的经济运行机制建设梯级财源》《财源建设综论》,从财源的良性循环、时空分布、结构优化方面进行了阐述。他提出,财源作为各种物质流、资金流、能量流、信息流、技术流的综合体现,本身存在着全程运转机制,因此要动态地剖析财源的生、聚、用过程,从而形成有活力、有后劲的良性循环,使财源保持旺盛的产出状态;财源建设客观上存在着时间上继起,空间上并存,时空分布及交叉运行的格局,财源的接替、更新、产出,都要把握好时机,开展全方位部署;财源有深浅和宽窄之分,新老和主次之别,应积极改变财源狭窄、渠道过少的不合理布局,扩大财源的宽度,从财源的深度开发中取得财力的突破;应重视支柱财源的选择,对于支柱财源“国家既要全力扶植,政策倾斜,又要不断注入新的活力,支撑机构的稳定”。梁尚敏的梯级财源建设理论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针对我国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提出应从国情、省情、市情、县情、乡情出发,对现有财源的整体结构进行纵向、横向对比,并从中选择最合理的要素配置,为构建效益高的财源结构做出科学决策;地区应该有体现区域特色的群体财源,选择地区的优势产业作为梯级财源的基石,使梯级财源在主次、大小、新老之间及时转换,发挥财源梯级的整体功能。梯级财源建设思想,是经济学“比较优势理论”的生动典范,更为日后提出的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提供了现实可循的路径。
为师:宽严相济 理论联系实际
按照老一辈虚一岁的习惯,2017年是梁尚敏九十岁寿辰,国内外四十余位梁老的“弟子”飞赴武汉为他庆祝。校长、教授、厅长、局长、总经理……这些已经“出师”多年的“弟子”,每个人的名片上都印着长长的一串职务,如何能让他们抛下一切事务,齐刷刷地回到母校?梁尚敏81级研究生、原湖北省地方税务局局长许建国动情地说:“毕业30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对梁老师怀有如此深深的感念和敬重之情,那是因为,曾经在我们学习、工作、生活最为艰难、最需要帮助的日子里,梁老师用他那慈父般的爱心温暖过我们!”
回忆起与恩师的往事,“足球赛”、“煤气罐”是弟子们相视一笑的时光密码。梁老读书、写作极为勤奋,并以此严格要求学生们,当年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难免贪玩,而梁老会“三天两头”到学生的宿舍,看看谁还在睡懒觉,书桌上有什么书,布置的文章写了没有,令学生们不敢懈怠。“记得读研期间难得碰上了我国首次转播‘世界杯’,转播时间又安排在下半夜,熬夜看球使得我们只能在第二天中午恶补瞌睡,有一天下午2点多钟,梁老师‘突袭’寝室,将我们一个个从‘美梦’中揪起来,‘我这老头子都不睡午觉,几个中午就是一篇文章,你们年纪轻轻的好意思睡觉。’”许建国回忆道,“那一刻,我深深感到无地自容,而这种愧疚感一直警示和激励我后来的奋进历程。”
改革开放初,高校的师资队伍多以工农兵学员为主,梁尚敏意识到学科的发展必须要有有学识、有水平、有能力的教师,因此,很多研究生毕业后被他留在了学校任教,许建国也曾留校工作。“那时毕业留校的青年教师,大多属于‘已婚族’,上有老、下有小、收入低、生活负担很重。”许建国说。当时青年教师大多住“筒子楼”,一间房,公共卫生间,楼道里煤炉做饭。计划经济的年代,煤气罐是稀缺品,住在“筒子楼”的青年教师更是期待能用得上煤气,解决做饭问题。“有一天,梁老师拉着我去武汉市税务局,请他们予以帮助,之后没过多久,梁老师竟然为青年教工‘扛回’了6罐煤气。”许建国说,“梁老师就像父亲一样,大到青年教师的住房、配偶的工作,小到家里的‘煤气罐’,真心真意地关心着我们。”
学生们难忘的还有梁老对学生培养的殚精竭虑和高瞻远瞩。他认为,学生考上大学不容易,当老师的不能仅是上课、下课,要培养出有用的人才,需要有导师面对面地给予指导,因此,他提出本科生导师制,这也是全国高校系统第一次本科生导师制尝试,现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长杨灿明就是他推行本科生导师制带的第一批学生。他要求把教书育人的责任真正落实到教研室和每一个教师身上,老师们不仅要分工联系学生,深入寝室,答疑解惑,交心谈心,还要求结合专业课教学,辅导学生课外调研和专业实践活动。
培养基础理论扎实、综合能力强、善于解决实际问题的高素质学生,一直是梁尚敏的目标。然而,刚刚恢复高考的一段时期,我国高等教育深受“苏联模式”影响,过度突出专才教育,忽视综合能力的培养。1987年,梁尚敏作为当时财政金融系的系主任,决定按照“财金通才”培养模式进行教学改革,当时财政金融系下辖的财政、金融两个专业,新招录的学生在第一、第二学年不再划分具体专业,按照“大财金”口径,制定和执行统一的通才培养方案,第二学年结束后,学生可以根据自己财金专业基础课程的学习情况、个人爱好和特点,以及未来就业方向的偏好,正式申请选读财政专业或者金融专业,并在第三、第四学年实施分专业教学计划。同时,在全系范围内推行“教师选课、学生选教”的竞争式“挂牌教学”改革,鼓励教师努力提高教学质量。对于研究生的培养,他更加注重综合素质。“梁老师给我们上的课至今印象很深,当时他讲财政分专题来讲,分了十个左右的专题,逐一解读。从这个问题的历史、现状、数据、问题、对策等展开,深入浅出。这也影响到我现在的研究风格,我的《中国公车改革之路》一书就围绕‘公务用车’这样一个题目进行古今中外的研究。”83级研究生、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我国“公车改革”推动者叶青回忆道。梁尚敏的教学改革与如今很多高校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探索不谋而合,而他对于通识教育重要性的认识和教育改革的实践,却整整早了三十年。
梁尚敏不仅关注“课堂内”的改革,更注重在“课堂外”锻炼培养学生。他倡导“走出去”,带领、指导学生和青年教师走出校园、走入实践,开展调查研究。“记忆最深的是,我们81级四名研究生跟随梁老师东进江苏、北上河南的调研经历。在调研过程中,他硬是手把手的指导我们如何制定调研计划和深入调研单位,怎样发现调研问题和获取一手资料,以及如何撰写形成调研报告。”许建国说。84级研究生、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庞凤喜回忆说,学生时期的调研经历和收获,使她终生难忘。在硕士论文写作前,在梁老师的鼓励下,她从北京到成都,一个人差不多走了小半个中国。“最后一站是恩施,也是停留时间不止一个月的一个调研地点。为了能够在恩施做比较深入的调研,梁老师帮我找省水利厅一位领导写了介绍信,因此,在恩施期间得到了相关部门的帮助,收集了大量民族地区的政策和问题。围绕调研写成的研究报告,经过梁老师的指导,在《财政研究资料》上发表,还获得了80元稿酬,要知道当时科级干部的月工资也不过60来元。”学生时代获得的这笔“巨款”以及第一次文字变成铅字的喜悦,令庞凤喜至今感念,而她更加感念的是梁老师,“能遇到梁老师这样一位真正深爱学生、深爱教育的好老师,确实是我的荣幸,为此,深深感恩。”
“知行互动的先导者,科学探索的先驱者,先进教育思想的先行者”“爱生如子,为师之道;理论联系实际,为学之道;宽严相济、笑待人生,为人之道。”梁老对财政理论和财政教育的贡献,怎样评价都不为过。但作为一名老师,他的学生们已经成为社会各行业的中流砥柱,为社会、为人民、为国家作出积极贡献,无疑这是对他最大的褒扬。这就是学者梁尚敏、师者梁尚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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