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10-22 作者:本刊记者|张敏
[大]
[中]
[小]
摘要:
叶振鹏是我国著名财政经济学家、教育家,曾担任财政部科研所副所长,1993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现仍担任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生部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财政学会顾问。去年因其对我国财政理论研究作出的突出贡献,被授予我国财政学界最高奖项“中国财政理论研究终身成就奖”。
初见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叶振鹏先生是在去年冬天。85岁高龄的叶老神采奕奕、气质儒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色衬衣精心搭配了深蓝色羊毛衫,茶几上是新煮的热茶,旁边摆着修改过的采访提纲。那天下午,我们从他青年时期的求学故事,聊到三尺讲台上的教学历练,从编第一本《国家预算》讲义,聊到著名的“双元结构财政论”,再到获中国出版政府奖的《中国财政通史》……叶老为师为学60余载的教学科研经历在我们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他求真务实、平淡执着的性格气质也深深感染了我们。
勤奋学习
叶振鹏1933年10月出生于福建省安溪县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他从小养成了爱读书的好习惯,高中毕业后叶振鹏报考了理、工、医、财经5所大学,连续20天分赴各校参加考试,同时被4所高校录取。由于他父亲认为他高中跳级,数理化基础不扎实,让他选择...
叶振鹏是我国著名财政经济学家、教育家,曾担任财政部科研所副所长,1993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现仍担任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生部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财政学会顾问。去年因其对我国财政理论研究作出的突出贡献,被授予我国财政学界最高奖项“中国财政理论研究终身成就奖”。
初见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叶振鹏先生是在去年冬天。85岁高龄的叶老神采奕奕、气质儒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色衬衣精心搭配了深蓝色羊毛衫,茶几上是新煮的热茶,旁边摆着修改过的采访提纲。那天下午,我们从他青年时期的求学故事,聊到三尺讲台上的教学历练,从编第一本《国家预算》讲义,聊到著名的“双元结构财政论”,再到获中国出版政府奖的《中国财政通史》……叶老为师为学60余载的教学科研经历在我们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他求真务实、平淡执着的性格气质也深深感染了我们。
勤奋学习
叶振鹏1933年10月出生于福建省安溪县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他从小养成了爱读书的好习惯,高中毕业后叶振鹏报考了理、工、医、财经5所大学,连续20天分赴各校参加考试,同时被4所高校录取。由于他父亲认为他高中跳级,数理化基础不扎实,让他选择了沪江大学银行系(1952年并入上海财经学院财政金融系)。1953年大学毕业后,叶振鹏被保送到中国人民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时年刚满20岁。
50年代初的研究生班和现在有很大不同。班上除了一部分保送的大学生之外,大部分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旁听生,有大学里的讲师、副教授,也有参加革命多年的干部,相对于这些同学,大学生属于各方面层次最低的。当时的研究生除专业课外,主要是学习马列原著。最初叶振鹏许多原著看不懂,学习压力与在大学时的学习状况落差很大。在沉重的心理和学习压力下,他选择了奋进而不是退缩。经过不懈的努力,第二年终于登上了学校的优等生榜。
先当学生,后当先生
研究生毕业后,叶振鹏被分配到中央财政干部学校(现中央财经大学)任教。50年代中期,财政非常困难,中央特别重视对财政税收方面人才的培养。因此,22岁的他面对的学生大多是地市级财政、税务的局级、科级干部。他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工作经验十分丰富。面对这样的学生,叶振鹏采取坦诚的态度。在开学第一课就明确地对学生说自己是刚踏出校门就登上讲台,一天财政工作也没做过,在学校学的是苏联财政,对中国财政不了解,幸好讲的也是苏联财政(当时各校财政学开的都是苏联财政)。由于在人民大学接受了系统的苏联财政理论知识教育,上午给学生讲苏联财政还很顺利,但在下午的辅导课上面对实务工作者提出的实际问题却无法回答。“当时想,你们都是老同志、基层领导,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不懂不丢人。只要虚心学习就好。”叶老回忆说。因此,他每次辅导课都邀请班上经验丰富的财政局长解答大家提出的财政问题,邀请税务局长解答税务方面的问题,大家共同讨论。他在一旁边听边记,遇到大家都不懂的问题,再特别标注出来专门去财政部相关部门请教,回来给大家讲解。多年后,叶振鹏笑谈,“我的第一位中国财政‘老师’是自己的学生”。“三人行,必有吾师”,这也成了后来叶振鹏与学生亦师亦友相处的习惯。
一定要讲“中国财政”
叶振鹏的教学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苏联财政课程结束时学生专门写了一封表扬信送到教务处,其中说“我们到北京学习,就像到莫斯科学习一样”。这些表扬并没有让叶振鹏沾沾自喜,反而让他陷入了对自身教学的反思:学生都是来自基层的财政骨干,所学的知识希望能解决实际工作中的问题,而自己所讲的苏联财政很多与中国实际联系并不大,苏联的周转税在中国根本没有实施,所谓的“卢布监督”学生也难以理解。于是,叶振鹏向当时的教务长报告,要求开设“中国财政”课程。这个大胆的想法得到了教务长的支持,但用什么讲义呢?
在此之前,我国学者已经出版过财政学教材,如1951年丁方、罗毅的《新财政学教程》,1953年尹文敬的《国家财政学》等,但当时尚处于国民经济恢复时期,这些教材内容并不适用于计划经济体制。国外方面,苏联专家鲍德列夫写过《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但书中缺少对新中国财政经济实践的把握。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建立与发展,亟需我国自己的新财政学教材。
编写讲义的想法被认可后,叶振鹏积极行动起来。他利用空余时间查阅整理资料,多次参与财政部门开展的检查和调研活动,于1957年编写出《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讲义。尽管这只是一本内部教材,但却是我国学者自己编写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性质的财政学教材,具有十分特殊的历史意义。
1960年,中央财政干部学校改为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现中央财经大学),学校希望叶振鹏开一门新课——《国家预算》。《国家预算》属于财政学科的主要业务课程之一,需要较充实的实践和业务知识,这对没有接触过财政预算工作的老师具有相当的难度。于是,在时任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王丙乾的指导下,叶振鹏与另一名同志花了一年多时间编著了我国第一本《国家预算》教材,并于第二年首开国家预算课程。1963年由他们编著的这本《国家预算》教材作为全国第一本高等财经院校试用教材由中国财经出版社出版。
为了讲好这门课程,适应课程的应用性,叶振鹏专门到财政部研究国家预算决算数据表格,并编写了一套习题给学生,辅以学习国家预算课程。习题从收入支出、预算编制、预算分析、年度预决算到预决算说明书的编写,不仅内容全面,效果也十分显著。
1971年底,叶振鹏调到厦门大学,为开课编写了《财政学(讨论稿)》讲义,这是文革期间全国第一本财政学讲义,1977年由人民出版社以《社会主义财政》出版,1981年日本日中出版株式会社译成日文出版。这本讲义成为当时好几所院校编写的财政学教材的蓝本。1978年受原中央财金学院领导的委托,他组织当时已复课的六所院校编写《社会主义财政学》教材,由中国财经出版社出版,并于1980、1984、1987年再版11次。
“双元结构财政论”的提出
从事财政教学和研究,叶振鹏特别强调学术观点需要严肃认真的独立思考,只要这个观点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就必须坚持,这种严谨学风和担当精神往往使他在科研中独辟蹊径,突破理论问题探讨的困境。
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各种财政经济问题大量涌现,叶振鹏紧跟国家前进步伐,深入研究探索财政政策、财政改革、财政与价格、财政与国家信用、财政与国有企业、财政与社会保障等方面的重大议题。1992年10月,党的十四大明确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这标志着我国经济体制将发生重大转型。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财政改革发展的目标方向如何定位,成为财政学界需要研究和回答的重大而又紧迫的问题。1993年,叶振鹏发表《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要求重构财政职能》等论文,提出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双重身份和双重职能,决定了国家财政由两个部分即公共财政和国有资产财政组成”的主张。他认为,在经济体制改革发展中,财政代表国家对国有资产进行价值管理的职能,正随着政府职能的转变和政企分离而逐步确立和加强。国家预算也从单一预算向复式预算转变。如果将这种发展引导到国家财政模式,从现存的“单元结构”向“双元结构”转变,将使财政更好地适应和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形成和完善。“双元结构财政论”的正式提出,为我国财政制度转型作出了重大理论贡献,对构建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财政产生了重大而深远影响。
但“双元结构财政论”提出后,一时间在财政学界遇到了极为强烈的反对,主要是对“公共财政”的争论。面对质疑,叶振鹏坚持他一贯的严谨踏实的学风和担当精神,坚持实事求是,“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对“双元结构财政论”尤其是“公共财政论”进行了深入研究分析,相应地形成了一批理论成果,为推动各方面逐步形成关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财政改革发展的目标方向的共识做出了重要贡献。
厦门大学教授张馨说:“叶老师从事财政学科研教学的60多年,经历了我国财政学从引进、模仿,到扬弃、创新并独立发展的演变过程,叶老师自始至终参与了这个过程,始终参与了财政基础理论各主要问题的研究、探讨与争论,并为其形成和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教学要紧跟时代前进
叶振鹏从教至今已六十三年,始终站在教学的第一线。他教过的学生有财税部门的调干生、大学生、工农兵学员、硕士生、博士生和博士后。除按教学计划授业解惑外,叶振鹏要求自己做到教学与科研相结合,将自己研究的观点和学术思想融入到教学之中。特别是在改革年代像财政这类社会科学,不仅会随着改革形势发展,甚至作为改革的“突破口”还应主动适应改革的要求,推动改革的发展。所以叶振鹏的思想、工作紧追时代发展的要求,不断研究新情况、新问题,充实到教学的内容中去,不局限于书本知识的传授。像中国老话说的要“授人以渔,不能只授人以鱼”,使学生逐步提高观察问题、思考问题、研究问题的能力。而要求学生做到的,老师自己必须先做到。
14年淬就《中国财政通史》
受家庭教育影响,叶振鹏业余时间很喜欢研读历史方面的书。他发现,建国以来史学界对中国财政史的研究,大都是分门别类进行的,诸如财政制度史、赋税制度史、财政思想史、财政人物传记等。这些研究缺少把这些制度的变化放在政治、经济、军事、财政等整个历史环境中进行研究,没有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生产关系和生产力这两对基本矛盾运动的角度去认识,忽略了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与财政的相互关系。所以,他认为,研究财政史不能就财政制度研究财政制度,而要从政治、经济、文化、民族、军事等方面,去探索这些矛盾怎样反映到财政上来,财政改革怎样解决这些矛盾。要从社会背景来研究财政史,这样研究财政改革才能客观反映财政历史的发展,研究成果才有为当代财政的改革实践提供借鉴的价值。
叶振鹏创新的财政史学研究方法,为建立中国财政史学的研究模式和理论方法开拓了新路,取得了大量成果。先后出版了《中央革命根据地财政经济史长编》(财政部分)、《中国农民负担史》第二卷《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农民负担》(主编)、《中国财政改革20年回顾》、《20世纪中国财政史研究概要》(主编)、《中国历代财政改革研究》(主编)等等。
2014年,由叶振鹏主编的《中国财政通史》(十卷18册)问世。全册约800万字,历经14年完成,是迄今为止篇幅最大、时段最长的中国财政通史,从先秦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财政通史》以丰富、准确的史料为依据,以记叙和分析中国财政的发展脉络及其发展规律为主线,在充分吸收多年来中国财政史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准确、系统地叙述了中国历史上财政管理机构和财政管理制度的演变及其成败得失,总结了中国历代财政改革的经验和教训,论述了历代财政对当时经济、政治、军事、社会等方面的影响。2017年《中国财政通史》荣获我国新闻出版领域的最高奖——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图书奖。面对巨大的荣誉,叶振鹏心态淡然,一直强调这套书是多位历史、财政学界的专家学者的心血结晶,是一部集体的创作,荣誉应归集体。
三尺讲台,一方书桌,叶老在财坛辛勤耕耘60多年,如今可谓是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他先后出版21部专著、教科书和工具书(含合著、主编)等,发表在报刊、论文集或其他书籍中的论文、文稿200多篇,主持财政科学研究系统的联合课题、中华社会科学基金课题、农业部联合课题等,科研成果的文字数量以千万字计。说起与学生的交往,叶老说:与学生的相互交往中,彼此能相互关心、信任。许多学生在工作和生活中碰到问题会找我倾诉,我会实心实意地帮助他们;我无论是生病或家中有事,学生们也会像家人一样帮助照顾我。有的学生说:“我们是一家人”。
《春夜喜雨》有写: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叶老为师为学60余载,求真务实、平淡执着的品质犹如春风化雨,无声滋润着一方田地。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