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6号，中国证监会发布通报：华锐风电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锐风电）2011年度报告审计机构利安达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利安达）、注册会计师温京辉和王伟因未勤勉尽责，给予行政处罚。责令利安达改正，没收业务收入95万元，并处以95万元罚款；对两位注册会计师给予警告处分，分别处以10万元罚款，并对两人分别采取5年市场禁入措施。

一、案例背景介绍

华锐风电成立于2006年，是一家从事风力发电设备的开发、设计、生产和销售的高新技术企业。2011年1月以每股90元的创业板最高发行价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然而，仅仅上市两年，2013年3月，公司发布《华锐风电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提示性公告》：经自查发现，2011年年报有关账务处理存在会计差错，董事会要求进行更正并进行追溯调整。2013年4月，公司发布《华锐风电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对2011年年报进行追溯调整，其中资产总额调减6.9亿元，降幅达2.0%；负债总额调减5.11亿元，降幅达2.4%；所有者权益调减1.77亿元，降幅达1.3%；净利润调减1.77亿元，降幅达22.8%。

2013年5月，中国证监会通报称，华锐风电涉嫌虚增收入、虚转成本、虚增利润等违法违规行为，已经对其正式立案调查。历经两年多的调查，2015年11月，证监会做出本文开头的处罚结果。

二、华锐风电财务造假前因后果

1．国家政策支持下华锐风电快速增长。

2006年以前，我国风电设备制造企业起步晚，基础薄弱，风电基地建设所需设备主要靠国外进口。国家大力发展风电产业、把风能等可再生能源列为我国能源发展优先领域的规划实施以后，大规模的风电基地建设使得风电设备产品需求高速增长，这为华锐风电等风电制造企业创造了巨大的市场。与此同时，我国政府实施了一系列的财税优惠政策支持风电设备产业化。得益于国家风电行业发展战略和财税政策支持，华锐风电从2006年成立到2010年取得中国风电设备制造企业第一名，只用了四年时间。

2．华锐风电快速发展背后面临的风险。

面对国家大力发展风电产业的机遇，众多企业纷纷进入该领域，出现了风电设备投资一哄而上、重复引进和重复建设的现象。风电设备制造行业开始出现产能过剩的风险，企业间竞争日趋激烈，风电机组市场售价迅速走低。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华锐风电投入巨额研发费用和销售费用。与此同时，企业自身疯狂扩张，使得企业本身产能过剩，管理费用也节节攀升。公司在2011年年末发行了2亿元的长期债券，由此产生了巨额利息支出，公司的财务费用剧增。销售收入减少而期间费用增长，华锐风电面临财务困境。

3．华锐风电内部控制制度不完善，一股独大。

2006年，韩俊良同其他股东一起创立了华锐风电，并从创立之初到2012年一直担任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职务。这种一股独大的公司治理结构，使得韩俊良能够绝对掌控公司的重大决策，同时公司内部控制制度不完善，公司董事会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公司，这为财务造假事件埋下了隐患。

4．华锐风电财务造假。

2011年1月，华锐风电顶着巨大的光环上市，但是，风电行业受到政策的影响，2011年开始全行业业绩呈现急剧下滑的态势，加上公司运营费用大幅攀升，华锐风电市场份额大为减少，利润大幅下降。为粉饰上市首年业绩，华锐风电财务、生产、销售、客服等4个部门通过伪造单据等方式提前确认收入。

三、利安达对华锐风电2011年年报审计过程中存在的缺陷及问题

1．识别、评估舞弊风险因素存在缺陷。

风险导向审计要求审计人员在财务报表审计时首先识别和评估舞弊风险，然后采取恰当的措施有针对性的予以应对。如前文所述，风电行业在2005年到2010年呈现井喷式发展，面对机遇，众多企业纷纷涌入，企业竞争激烈，行业产能开始过剩，华锐风电整体业绩出现大幅下滑。在此背景下，审计人员理应提高审计职业怀疑，执行相关审计程序来识别和评估舞弊风险因素。但实际审计过程中，审计人员对“竞争激烈或市场饱和，且伴随着利润率的下降”、“客户需求大幅下降，所在行业或总体经济环境中经营失败的情况增多”的风险评估结果是“不存在”，这与华锐风电当时所处的行业状况明显不符。

2．了解、评价销售与收款循环内部控制设计和有效性测试存在缺陷。

了解与评价销售与收款循环内部控制的典型方法是研究被审计单位的流程图、编制内部控制调查表、对销售事项进行穿行测试。但是利安达审计人员没有根据华锐风电自身特点，对该公司销售与收款内部控制调查表、确认销售收入流程点如货到现场后设备验收单进行描述或测试，也没有对销售事项进行交叉测试。

3．执行收入循环审计程序存在缺陷。

收入循环审计的总体目标是评价受本循环影响的主营业务收入、银行存款、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等账户余额是否依会计准则公允地表达。涉及商品销售之后将其所有权转移至顾客所必需的决策和过程。这通常从取得客户订单开始，到商品或服务转化成应收账款，最终转化成货币资金为止。在对华锐风电的收入循环审计中，涉及诸如处理顾客订单、装运货物、开单给顾客并登记销售账、处理与记录收入、计提坏账、应收账款函证等关键审计程序。但是，利安达在该循环审计中明显存在缺陷，具体如下：

（1）吊装单可靠性问题。华锐风电确认收入的关键证据即吊装单，需要对吊装单是否注明吊装日期、是否有业主方盖章确认、吊装完成时点是否合理等问题一一予以确认。但是根据华锐风电2011年审计底稿，大部分吊装单仅有个人签字，大部分吊装单未注明吊装日期，吊装单存在严重问题，在此情况下，审计人员未向公司索取项目日动态表、发货验收单等资料予以比对判断，未对吊装情况获取进一步的审计证据，未对吊装单的可靠性进行合理判断、未对签字人员是否有权代表业主方签署吊装单进行有效验证。对于吊装完成时点以及确认当期收入的合理性，审计人员未予以充分关注。

（2）集中确认及合同执行问题。华锐风电部分吊装单标注日期或收入确认时点为临近资产负债表日，公司存在明显的资产负债表日前集中确认收入、虚增收入的情形。但审计人员并未在审计工作底稿中对上述情况的原因进行关注和分析，也没有追加必要的审计程序予以解决。

（3）发货单问题。华锐风电存在明显的资产负债表日前集中确认收入、虚增收入的情形，因为部分吊装单标注日期或收入确认时点为临近资产负债表日。但审计人员并未在审计工作底稿中对上述情况的原因进行关注和分析，也没有追加必要的审计程序予以解决。

（4）函证问题。应收账款是审计重点，在审计时必须对大额应收账款和重点应收账款进行函证。但是在对华锐风电的审计中，审计人员执行函证程序存在以下问题：一是将甘肃华电玉门风力发电有限公司等大额应收账款作为函证样本，但实际未发函。二是函证金额不完整。审计人员对华锐风电应收账款余额中未开具发票但已确认销售收入部分金额没有进行函证。三是回函比例过低。华锐风电审计的回函确认金额占年末应收账款余额比例仅为17%，比例明显过低，函证程序虽已执行，但并未对应收账款余额、收入确认的合理性和真实性进行有效验证。

（5）替代测试问题。为了确认应收账款的真实性和合法性，对应收账款未开票部分、未回函客户以及未函证的部分必须采取替代测试，利安达审计人员在替代性测试中查看了吊装单、合同和项目回款，但核心证据吊装单存在严重缺陷，无法有效证实应收账款的存在。

（6）截止性测试问题。利安达审计人员未有效执行截止性测试，没有对收入确认的关键依据吊装单进行有效验证。

四、利安达审计缺陷的启示和改进对策

从上述利安达对华锐风电的审计缺陷可以看出：不管是从宏观的舞弊风险判断还是审计程序中收入循环审计涉及的应收账款函证问题、发货单和吊装单可靠问题以及替代性测试和截止性测试等问题，审计人员都缺乏专业判断和应有的职业怀疑。因此，审计人员需要恪守审计职业道德，切实履行必要的审计程序，保持审计职业怀疑。具体对策如下：

1．对被审计单位内外部环境予以了解，对舞弊风险因素进行识别和评估。

现代风险导向审计引入了“重大错报风险”的概念，要求的首要和核心程序是对被审计单位的舞弊风险因素进行识别和评估。这就要求审计人员了解被审计单位内外部环境，包括了解行业状况、监管环境，了解国家政策和行业政策，了解被审计单位的目标和性质，了解会计政策的选择和运用，了解被审计单位的内部控制。这些都要求审计人员具备合理的职业怀疑，做出适当的职业判断。

2．对销售与收款循环内部控制设计和有效性进行了解和评价，并进行符合性测试。

销售与收款循环是企业内部控制风险最大、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对销售与收款循环的内部控制设计和有效性审计难度较大、较为复杂。审计人员在审计时需要提高职业怀疑，全面了解和评估被审计单位的销售与收款循环中的重大风险，进而有针对性地提出企业内部控制中有关销售与收款循环的审计思路。

3．对销售与收款循环进行实质性测试。

销售与收款的实质性测试程序涉及的内容很多，主要包括主营业务收入、主营业务税金及附加、营业费用、应收账款、应收票据、坏账准备、其他应收款、预收账款、未交税金等。

在对主营业务收入进行审计时，审计人员应该提高职业怀疑，审查：是否存在未发货却已将销售交易登记入账；是否存在销售收入提前入账；是否存在销售交易重复入账；是否向虚构的顾客发货，并确认销售收入等。除了确定销售是否存在、有效、手续齐全外还应注意应收账款是否可收回、坏账计提是否合理等，同时还要确定应收账款的年末余额是否合理，是否提前入账。对大额应收账款必须函证，函证金额必须完整，若回函比例低，必须分析和查明原因。

责任编辑 武献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