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国务院印发《中国制造2025》，这是我国实施制造强国战略的第一个十年行动纲领。为积极对接产业升级环境下企业对高级管理会计人才的迫切需要，11月3日，上海国家会计学院联合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等共同举办了题为“管理会计与中国制造2025”的高层论坛，来自海内外企业、高校及科研机构的10余名专家、学者发表主题演讲。适逢第十次全国会计领军（后备）人才集中培训，来自各企事业单位的700余位财务精英全程聆听了此次论坛。

透视未来：制造业与会计

《中国制造2025》的蓝图已经绘就，智能制造和按需定制已经叩响了工业4.0的大门，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箭在弦上。会计如何在这场变革中发挥积极作用，如何与变革共同发展和良性互动是所有会计人必须面对的问题。正如上海国家会计学院院长李扣庆在论坛致辞中所说，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和会计实践之间，一个国家产业的发展和会计实践之间，是紧密相关的。我们需要不断提升管理会计的理论和方法，使制造业转型更加科学。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黄速建表示，推行中国制造2025的根本目的是应对第三次工业革命对我国制造业的冲击，要求通过创新提高效率来推动我国经济增长。其原因和目标包括三点：一是中国对新的国际竞争的回应，二是针对中国制造业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系列深层次问题提出解决方案，三是为了对低附加值产业结构进行升级。

台湾政治大学教授郑丁旺从整合性报告、互联网+和工业4.0来展望会计的未来。整合性报告是对组织的战略、治理、绩效及前景在其外部环境背景下，如何在短、中、长期中创造价值，向财务资本提供者沟通的文件，其内容包含财务性及非财务性的相关信息。其聚焦未来性、连结性和战略性。整合性报告旨在让使用者深入了解以下内容：一是影响组织的外部环境。二是被组织所使用或受组织所影响的资源和关系，这些资源和关系统称为“资本”，并区分为财务资本、制造资本、智慧资本、人力资本、社会及关系资本以及自然资本等六大项。三是组织如何与外部环境和资本互动，以在短、中和长期中创造价值。整合性报告未来会成为会计报告最重要的内容，甚至现在的会计报表会成为其附件，也就是其一部分而已。

互联网时代要求企业之间资源整合、协同共生、互利双赢。工业4.0则利用虚拟-实体系统的物联网，将生产中的订单、采购、制造和销售的信息与机器设备串联在一起，实现快速、高效的智能制造。那么，互联网时代和工业4.0未来会对会计产生怎样的影响？郑丁旺把它分成几个层面，一是对会计人员的影响：会计人员不做会计工作，做会计工作的不是会计人员。将来交易完成的时候，所有的会计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同时完成的还有会计报表和数字披露。会计部门将做更高层次的信息分析和提供管理决策。将来的会计人员来自“会计专业中IT最好的人”和“IT专业中会计最好的人”，前者适合做企业会计，后者则更适合会计师事务所。会计准则将实现IT化，由信息系统来控制；会计报表将实现模块化，报表的编制将会变得简单、方便。同时，会计工作将从后台走到前台，会计功能由事后变成事前，会计报告从过去走向未来。二是对财务会计的影响：会计基本假设会受到冲击，企业个体、货币评价和会计期间惯例受到挑战。商业模式创新会冲击会计要素的定义和确认的标准。在互联网时代，用户数量、用户粘性（忠诚度）、信息资源、交易平台、支付平台、商业模式、行业地位等，均为企业维持核心竞争力及创造价值的要素，但因其不符合现行的资产定义及确认标准，均被排除在资产负债表外。未来会把它纳进来，纳入到我们的资产负债表内。在互联网时代，会计人面临的资产情况也会有所不同，企业最有价值的资产可能都是无形资产，诸如用户数量、网络流量、商业模式等，这些都不是用传统的估值技术能加以估价的，势必要开发新的估值技术，并健全估值行业的道德操守，建立社会公信力。三是对管理会计的影响：智能制造模式下的个性化小批量订制，成本核算必须更精细，直接成本的归集和间接成本的分摊必须细化到每一客户、每一订单。会计从事后的记录走向事前交易的核准，定价决策和成本核算成为管理会计的核心功能。网络化协作需要管理会计更关注协同效应分析，通过分工协作、优势互补，实现轻资产、去库存、低成本、快周转、高回报将成为生态网络下新管理会计所追求的目标。智能制造模式背后功能强大的网联网，将为作业成本法（ABC）的普及和推广奠定坚实的基础，困扰会计界的制造成本分摊问题将不复存在，流程再造的代价将大幅降低。这些将进一步凸显管理会计的决策功能。

管理会计与制造业转型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现代管理会计理论和实践伴随制造业的不断升级换代而逐步发展和完善，社会经济环境的不断变化、新的商业模式的不断涌现是管理会计发展的推动力。新一轮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对管理会计的理论和实践必然提出新的要求，制造业的加快变革也必定催生管理会计创新实践。

“工业4.0”是德国政府提出的一个高科技战略计划，作为亲身经历者，汉高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亚太区副总裁及首席财务官王亦东的体会无疑更加深刻。王亦东介绍，汉高在过去几年中做了较大调整，把大量的财务分析、业务控制和更传统意义上的管理会计职能从各个事业部中剥离，全部整合在全球的公司财务下面。这样做既可以确保财务（特别是管理会计）的独立性，又可以产生更大的协同效应。在财务和控制职责上，为实现全球化的财务管理，汉高从当地的子公司、国家和地区的管理层一直到总公司层面进行严格管理。三个层级像金字塔一样排列：在金字塔最下面，以IT和报告系统为基础，实现业务的信息整合，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实现对信息的分析。第三步是在分析基础上提出对业务改进的建议和方向。

当下企业所处的商业环境发生了新变化，人口红利的消失意味着以前单靠廉价劳动力实施的低成本战略已经难以适应新的经济环境；同时，消费者的力量通过互联网的联接已经空前强大；企业盈利模式也从“一生一次”经营产品转为“一生一世”经营用户，借助互联网平台，制造业可以直接拥有客户数据信息，而重新获得主导权。为适应这些变化，TCL集团CFO黄旭斌认为，企业必须改变观念，由原来的“以我为主”转为“用户为王”，真正做到以用户为中心来设计产品，从而创造并拥有客户，成为智慧企业，也成为工业4.0的大赢家。

黄旭斌新颖地从工业4.0引申出财务4.0概念。他认为，财务1.0是财务核算，主要任务是做账和编制财务报表。财务2.0是控制风险，满足合规要求。财务3.0则要求企业以效率为中心，并压缩成本。到了4.0时代，企业财务则发展为智能财务，以未来成本计价和变节流型财务为开源型财务为特征。智能财务时代，财务总监成为价值设计师，一要做出正确的投资决策，明确怎样规避风险和获得最高的投资回报率；二要考虑整个生态圈的利益，包括用户、员工、合作伙伴、政府、投资者等，建立多元的盈利模式，企业才能可持续发展。

结合TCL财务转型实践，黄旭斌分享了他对企业财务转型的思考：一是财务新的定位是业务合伙人，是价值设计师。财务需要发现用户价值、业务伙伴的价值和产业链的价值。二是财务的服务对象是生态圈财务，将客户导入财务平台，帮助其管理好资金流、信息流、物流等。三是财务的活跃领域将包括政府、金融、产品、服务和资本五个市场。四是财务管理的内容将由反映过去转向预测未来。五是财务的组织将是小而美、以人为本的，其中共享服务中心把棘手的业务全部收到总部，而增值管理的服务将下放到业务一线。六是工业4.0时代强调大数据建模和数据分析的能力。智能财务要求财务总监要有商业思维，让财务不只有数字，还要让数字有温度，数字的背后是外部世界的风云变化。

新汉物联网公司IＯT智动化事业群总经理林弘洲认为，工业4.0实质上是智能型工业物联网，包括一个网络（网实整合系统网络）、四大主题（智能生产、智能工厂、智能物流、智能服务）、三项集成（纵向集成、横向集成、端到端集成）和八项计划（标准化架构、产销管理系统、宽带工网基础、公安与网安、组织设计、培训与再教育、监督管理架构以及资源利用效率）。其中，他详细介绍了三项集成。横向集成是从供应商到企业再到客户产品的整合；纵向集成是整个生产线的垂直整合，一直到ERP；端到端集成是跳过原本的系统，不管是财会系统还是生产系统，直接端对端的整合，把大数据的结果倒回到原本主要的生产系统，做最佳化的管理。无论是纵向集成、横向集成，还是端到端集成，事先必须要全部网络化。

管理会计与绿色制造

可持续发展是管理会计和绿色制造理念的共同目标，积极回应不断加大的资源约束和环境压力，推进绿色制造，是管理会计理论研究和实践活动在新时期的责任和使命。

传统的管理会计往往局限于企业内部，上汽集团财务总监谷峰认为应当打破这种思路，从企业内部跳出来，站在整个产业链的角度来看待管理会计。因为目前所呈现的企业管理报告已经不仅局限于分析企业本身的成本，更牵涉到此项成本在整个产业链中的位置。此外，管理会计涉及到短期利益与长远发展的问题。绿色制造讲求的是基于未来长远利益的可持续发展，而从企业本身而言，更多关注的是短期利益。为绿色制造增加的投入和运营成本，一定程度上和企业传统的成本核算理念是背道而驰的。而且绿色制造在短期之内，并不会给企业带来回报，从企业的角度看，这只是一种增加成本的生产方式，缺乏实施和维持的动力。

谷峰表示，从长远角度考虑，以汽车行业为例，很多前瞻性研究，如燃烧电池、汽车的自动驾驶，其研发周期很长——5年、10年甚至20年不等，这段时间内都面临着大额投入，收益却并不明显。汽车制造企业面临投资过程中如何抉择、如何把握节奏和进行评判的问题。在这样的新环境下，管理会计要解决以下问题：建立一些基础的指标体系（包括创新能力、环境成本、人力资源、研究开发等），反映和量化可持续发展能力，挖掘和体现企业真正的价值。从管理会计的角度为公司实现稳步、可持续发展指明正确的方向，使企业在发展过程中能够根据管理会计设计的指标和体系适时进行反馈和调整，为实现绿色制造和长远发展寻求源源不断的动力。新的环境下，管理会计肩负着将公司长远发展和履行社会责任的目标明朗化、具体化的任务。作为财会和管理人员，能够以可持续发展的管理会计眼光来判断一个公司的综合竞争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显得尤为重要。

近些年来，环境问题日益成为企业不得不关注的重点话题。环境管理会计（EMA）最初对很多企业来讲并不是很受欢迎，因为环境保护只是一种成本的增加，而不会增加利润，真的是这样吗？

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会计与公司财务学院教授罗杰•伯里特认为，环境管理会计能够让企业在寻求环境友好型的解决方案中，顺利实现转型。环境管理会计的好处不仅在于提升资源利用率、减少保险费用，还可以帮助企业做投资决定、改进定价决策、减少成本。其中，材料流转成本会计（MFCA）是环境管理会计的一种有效应用工具，能够帮助企业改善其环境分析的操作以及财务方面的表现。环境管理会计的另一个工具是水资源管理会计（WMA），其出发点是在生产环节管控水的风险，减少水资源浪费。如何将大规模制造转向绿色制造、可持续生产，是所有会计人都应考虑的问题。这是时代需要我们做出的改变。

日本关西大学商学院教授中蔦道靖则以佳能相机为例，介绍了MFCA在企业的具体运用。在生产相机和镜头的过程中，玻璃是非常重要的原料。在没有引入MFCA模式前，佳能一直以为玻璃本身在生产过程中就是需要裁剪的，且这一过程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在生产中只考虑了投入和产出，没有考虑到浪费。引入MFCA之后，管理者发现原料损失率高达32%。佳能迅速启用了新的生产流程，开始了与供应商的持续沟通：改善原料玻璃形状设计、边缘设计，从而降低裁剪率。启用了新的生产流程后，供应商的能力得到提升，物料损失率大幅度下降。在传统的会计信息中，企业很难获得这些信息来促使其做出正确决策；但在MFCA模式下，企业管理层可获得更准确、更具警示性的信息，促使企业做出改变来提升效率，降低物料损失率，进而降低生产成本。现在，MFCA已经成为了国际标准，使用MFCA的企业越来越多。事实上，MFCA的运用不仅体现在公司原料成本的减少上，不断降低物料损耗给环境带来的效用对人类的生存、发展都更具深远意义。

管理会计创新

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和智能制造等新技术浪潮风起云涌的时代，管理会计理论和实践也必须积极创新。

关于互联网+对管理的影响，企业一般会问三个问题：互联网+什么？怎么加？加成什么样？浪潮集团有限公司执行总裁王兴山认为，互联网+业务领域，将驱动企业管理创新和模式变革，如互联网+财务实现财务共享、流动性、决策支持。互联网+行业，将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如互联网+制造将是智能工厂、个性化定制、制造服务化、智能供应链和协同研发等。互联网+给财务工作（特别是管理会计）带来了挑战，同时也带来了机遇。

管理会计信息化绝对不是支离破碎的系统，必须依附于一个平台，新一代的ERP系统就是最重要的支撑平台。关于这一点，王兴山的体会是：管理会计应和信息技术一样，成为推动我国本土ERP软件转型升级的重要驱动力。互联网时代的信息架构、非结构化、大数据以及公有云和私有云的结合，都给ERP软件的变革提出了新的要求。

工业4.0旨在提升制造业的智能化水平，建立具有适应性、资源效率及人因工程学的智慧工厂，在商业流程及价值流程中整合客户及商业伙伴。随着工业4.0热潮的兴起，中国也悄然参与到了讨论之中。上海杜特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工业4.0俱乐部秘书长杜玉河认为，要用系统的思维看待工业4.0，他用四个生动形象的小故事为大家揭开了工业4.0的神秘面纱。第一个故事是盲人摸象，不同的人对工业4.0的解读不同，就是因为他们摸到的位置不同，所以一定要用系统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第一次工业革命是蒸汽机，第二次工业革命是电气，第三次工业革命是信息化和PRC，第四次工业革命是CPS，即利用物联信息系统将生产中的供应、制造、销售信息数据化、智慧化，最后达到快速、有效、个人化的产品供应。第二个揭示了一个规律：如果你手里有一把锤子，你会相信所有的地方全是钉子。财务软件厂商会说工业4.0就是智能财务软件；做math系统的会说工业4.0就是智能管理系统。从事不同职业的人看到的工业4.0是不一样的，他们所理解的工业4.0只是4.0时代的一部分。第三个故事是刻舟求剑。工业4.0概念是以智能制造为主导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而“智能”绝非现在所看到的这么简单，它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展变化的。第四个故事是长板理论。过去一个事业能否做好，是看最短的那块板。而工业4.0时代实际上是一个提供给大家发挥各自长处的时代。

非财务指标的难以量化、以投资者为根本以及大数据模式本身高风险的特点，都限制了大数据的发展。但大数据的高收益、高成长都在诱导着企业“铤而走险”。那么，实现大数据需要怎样的条件呢？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副教授刘凤委认为，首先，大数据要求企业家精神。由于管理层和股东们存在利益不一致，管理层如果采用大数据模式，在最初的几年、在目前以财务指标为主导的衡量模式下，很容易使股东产生一种管理不善的印象。因此，管理层单纯出于自身利益的目的，是没有创新动力的。其次，大数据要求治理上的变革，给企业家更多的放权。只有这样，才能够使股东放弃短期利益，而基于客户价值这种长远的角度考虑问题。最终股东价值就是结果，而不是目标。最后，大数据还要求管理模式的变革。不仅仅是管理会计，大数据使得组织架构、激励机制全都发生了改变。大数据对企业预测、决策、规划、控制和评价等方面也都产生了巨大影响。随着存储成本的大幅下降，大量的非财务信息也开始能够存储，这无疑促进了大数据的快速发展。时代推动企业变革，财会专业人士目前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要么主动适应，要么被动接受。刘凤委认为，财务人员仅仅会数据挖掘与分析远远不够，其努力方向应当是：善于从数据中洞察信息，并不断加强核心分析技能；借助新的业务模型发现创新；提高计划和预测的质量；能够为企业的重大战略和投资决策出谋划策。

日本大阪市立大学教授冈野浩研究的领域涉及到城市管理、创新型管理、设计管理、生态设计、文化理论等。他认为，管理会计与上述领域都是相生相联的。以时下讨论比较多的阿米巴管理为例，阿米巴管理是由稻盛和夫创立的，他把公司细分成所谓“阿米巴”的小集体，每个小型组织都是一个独立的利润中心，按照小企业、小商店的方式进行独立经营。通常一个产品经过不同的组织加工，在实际成本核算上是存在困难的。但是阿米巴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因为人数少，在阿米巴的团队内部可以高效地决策，他们可以根据需要，与其他不同的阿米巴组协商合作，共同完成一项工作。在冈野浩看来，阿米巴就是微生产力组，是一个非常深刻、又被广泛应用的一种管理哲学。阿米巴的特性，就是团队间的信赖和互相帮助，每个人、每个团体并不是自私自利的，而是一种利他主义。阿米巴的协同是一种功能之间的协同，而且不只发生在企业内，还可以是企业间的协同，甚至是国家间的合作。稻盛和夫本人并非会计，而是一名很关注会计的工程师，他把工程流程与会计对接，建立了阿米巴管理模式。这是站在传统的成本会计角度上根本无法想象的。管理会计就是要与过程融合，推动无形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