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理财思想主要以格言、警句、谚语等形式存在，它们是勤劳的中华儿女千百年来关于财富的智慧总结。今日看来，这些深邃、简短的言语对于现代居民理财仍有很大借鉴意义。

一、对财富运行机理的认识

人与财富的关系是中国古代社会探索财富机理方面首先碰到的问题。《易经·系辞》云：“何以聚人？曰财。”北宋王安石在《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中亦云：“合天下之众者财。”有一句谚语说得更明白：“财聚人散，财散人聚。”直到今天，财富尤其是物质财富依然是维系一个社会的最现实基础。北宋欧阳修在《本论》中也说：“足天下之用，莫先乎财”。

在财富分配认识方面，出自《论语·季氏》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中国古代社会众皆一致的看法。《管子·牧民》亦云：“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直到今天，财富分配的原则和方式妥当与否仍是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一。在财富分配对象上，古人提倡“分生不分熟”，即应该把生的食品分给大家，让大家根据偏好来蒸、炒、煎、炸。引申为现代语义上，就是指货币形式的财富分配比实物形式的分配更受欢迎。出自《管子·七臣七主》的“定分止争”则进一步阐明，平息纷争的办法就是权属定落、分配妥当。

在贫富转换机理上，西汉的司马迁有独特的看法，他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馀，拙者不足。”意思是说，或贫或富，是没有人能够赐予或者剥夺的，机敏的人总是感到财富有余，愚笨者总是感觉财物不足。这句话实实在在道出了普通人理财的真谛。东汉班固《汉书·货殖传》云：“贪贾三之，廉贾五之。”意思是，贪心的商人牟取暴利，反得利少，只能十得其三；不追求暴利的商人薄利多销，反而得利较多，可以十得其五。这个道理在现代仍然有效。

在追逐财富的得失心态上，古人很早就有“理大财者不拘小利”这一说法。《淮南子·说林训》有云：“逐鹿者不顾兔，决千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即一个做一千两黄金大生意的人，不会去争一铢一两铜钱的价钱。引申到现代居民理财中，就是在金额巨大的交易中不必计较微小的差价，比如买一套300万元的房子不必为一元两元钱和卖者讨价还价。《荀子·修身》说：“良贾不为折阅不市。”意思是好的商人不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放弃自己的目标的。更豁达的心态则可见南朝范晔的《后汉书·冯异传》：“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黾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用来比喻即使暂时在某一方面失去财富，最后也会在另一方面得到补偿。

在财富来源上，土地被古人认为是除了劳动以外财富最重要的源泉。唐代李筌在《太白阴经·国有富强》中说：“地诚任，不患无财。”清代文华殿大学士张英在《笃素堂文集·恒产琐言》中亦云：“守田者不饥”“人思取财于人，不若取财于天地”。

二、积极探索生财取财之术

如何获得财富是理财活动的关键，中国古人通过对生产、商品和市场交易的观察，总结出了很多卓有成效的获取财富方法。

利用地利来取财。《增广贤文》说的“闹里有钱”，指的就是闹市繁华，适宜经商赚钱。西汉刘安在《淮南子·齐俗训》中说道，“林中不卖薪，湖上不鬻鱼”，意指在林中卖柴、湖上鬻鱼，既不易售出，又难得好价钱。再如，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引用了当时的一句谚语“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从成本效益角度讲，木柴、粮食是价值比较低的商品，在古时交通工具不发达的条件下，如果运到百里、千里以外，运输成本很高，就赚不到钱了，也指利润率低的商品不值得远途贩运。

利用人脉来取财。流传久远的谚语“和气生财”是最好的诠释。无论对待客户还是同行，做生意应该具备一种和善的性格，这是中国千古不变的生意经。中国民间另有谚语云：“千金买田，万金买邻”，说的是拥有千金财富的人往往会选择购买田产，而拥有万金财富的人却会优先考虑选择社会邻里关系良好的居所，追求的是相处和谐、融洽的邻里关系（人脉）。元代曲作家高则诚在《琵琶记》中亦有相似的说法：“千金买邻，八百置舍”。

利用技术来取财。北齐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勉学》中说，“谚曰：‘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技之易习而可贵者，无过读书也。”技术是永远都花不光的本钱，读书学知识是最容易而又值得称道的技术，这与现代社会重视教育投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西晋的竹林七贤之一王戎在经商理财上很有手段，他家试种成功一种优质李子，很受市场欢迎。王戎为了防止别人盗种，卖李子之前，不惜费时费功把李核钻掉。王戎还抱定一个信念：“宁舍一担李，不丢一个核。”今天看来，王戎这是在保护自己的专有技术。

其他取财手段。例如，《韩非子·五蠹》曰：“多钱善贾。”意思是说，资财雄厚，本钱多了，做起生意才顺手。这与现代投资理论崇尚的“钱生钱易，人找钱难”含义相同。再如，《管子·禁藏》云：“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源之下，无所不入”，表达的是想要获得意想不到的财富有时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出自《史记·货殖列传》的“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则认为，没有钱财只能出卖劳力，稍有钱财便可以利用机智谋略，已经富足便要审时度势。

三、视勤劳俭朴为理财上策

中国古人认为，勤劳是穷人的财富，财富的积累必须从辛勤的劳动开始。《韩非子·显学》云：“侈而惰者贫，而力而俭者富”。《左传·宣公十二年》云：“民生在勤，勤而不匮”。“天道酬勤”（唐代韩愈语）、“万恶懒为首，百行勤为先”（梁启超语）、“人勤地不懒”（民间谚语）等都是中国古人对于勤劳与财富关系的生动描述。上升到国家、社会层面的则有，“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尚书·大禹谟》）、“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唐代李商隐《咏史》）、“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荀子·富国》）等。

《清史稿·英和传》云：“理财之道，不外开源节流。”如果说“开源”指的是勤劳，“节流”则指俭朴。俭朴是富人的智慧。《周易·否》云：“君子以俭德辟难”。这句话含有辩证的思想，它一方面阐明俭朴的德行有助于防患于未然，防止奢靡腐化等行为；另一方面，在面临危难的时候，特别是在面临物质匮乏的困难时，具备俭朴的德行有助于克服危难。诸葛亮《诫子书》亦云：“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俭朴意味着个人消费的谨慎和精细，这其中包括家庭生活开支的节省和对家庭事务的有序管理。唐朝大诗人白居易认为，“天育物有时，地生财有限，而人之欲无极；以有时有限奉无极之欲，而法制不生其间，则必物暴殄而财乏用矣。”明代大学士张居正进一步认为，理财要把节约花销支出放在首位，他说：“天地生财，自有定数，取之有制，用之有节，则裕；取之无制，用之无节，则乏。”清代大学士张英在其所著的《聪训斋语》中记述道：“东坡，千古才人，以百五十钱为一块，每日只用画杈挑取一块，尽此钱为度，决不用明日之钱。”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训俭示康》云：“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增广贤文》有云：“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这些崇尚节俭的道理很值得今日刚刚步入小康阶段的中国居民学习。

四、时刻不忘防范失财风险

防偷盗是中国古人在防范理财风险中首要看重的。明代海瑞《驿传议·无策》云：“使客谓有此官银也，廪粮夫马，百计折乾。俗谓财不露白，今露白矣，孰能保群盗仗戈夺之？”民间俗称“客不离货，财不露白”，说的是在外旅行的人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行李，随身携带的钱财也不要在别人面前轻易显露，含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意思。清代张英《笃素堂文集·恒产琐言》亦云：“草野之人，有十金之积，则不能高枕而卧。”即普通百姓如果拥有了价值十金的财富，则可能因担心财富安全而不能踏实地睡觉。今日，防止财富被盗骗依然是普通居民生活、工作中需要警惕的。

防意外、求安稳是中国古人防范财富风险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东汉班固的《汉书·司马相如传下》曰：“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喻大。”本意是说家财富有的人常自珍爱，不自蹈险地，引申为在投资理财中，随着财富规模的日益庞大，要逐渐重视各种风险的规避。

在防懒惰方面，西汉学者韩婴在其《韩诗外传》中说得好：“家有千金之玉不知治，犹之贫也。”元代秦简夫《东堂老》第一折：“那钱物则有出去的，无有进来的，便好道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后来，“坐吃山空”便引申为光消费而不从事生产，即使有堆积如山的财富，也要耗尽。

在防贪婪上，出自司马迁《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的传统成语“利令智昏”是对性贪婪、必失财的经典概括。出自南北朝傅昭《处世悬镜》的“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潭之鱼，亡于芳饵”则是更生动、更逼真的比喻。

[本文得到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3SJD630021）资助]

责任编辑 周愈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