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1-06 作者:罗福凯 (作者单位:中国海洋大学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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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一、引言
财务在我国通常被称为财务管理。在美欧,人们则习惯于称之为财务经济。事实上,财务学是财务经济学和财务管理学的合称。据笔者考察,中世纪的欧洲和西亚地区,其财务学的发展已很成熟。在我国,财务学的历史可能会更加久远。可是,最近不足20年的时间里,由于部分学者对美欧外来财务学的理解误差和对金融学的过度解读,使得我国的财务学遭受了严重歪曲。本来,美欧国家的Finance即我国的财务学,美欧的Monetary Economics即我国的金融学。前者研究人们在不确定情况下跨期配置各种资本的学问,其内容主要有筹资理论、投资理论、资产定价和公司内部治理等;资本、跨期、套利、价值和风险等概念是其基础范畴。后者是研究人们在市场里处理货币融通业务的学问,其主要内容有货币理论、中央银行理论、货币汇兑理论、金融政策理论,以及宏观经济市场里的金融体制框架和模式等;其基础范畴则是货币、汇率、通货、金本位、信用和币材等概念。财务与金融早已清楚,但“皇帝新装”的故事却一直在重演。现在,中国财政杂志社正在创办我国财务学的第一本公开出版发行的专业学术期刊《财务研究》,撰写此短文,既表达笔者对创办者的敬意与对创刊的恭贺,又对假装不认识财...
一、引言
财务在我国通常被称为财务管理。在美欧,人们则习惯于称之为财务经济。事实上,财务学是财务经济学和财务管理学的合称。据笔者考察,中世纪的欧洲和西亚地区,其财务学的发展已很成熟。在我国,财务学的历史可能会更加久远。可是,最近不足20年的时间里,由于部分学者对美欧外来财务学的理解误差和对金融学的过度解读,使得我国的财务学遭受了严重歪曲。本来,美欧国家的Finance即我国的财务学,美欧的Monetary Economics即我国的金融学。前者研究人们在不确定情况下跨期配置各种资本的学问,其内容主要有筹资理论、投资理论、资产定价和公司内部治理等;资本、跨期、套利、价值和风险等概念是其基础范畴。后者是研究人们在市场里处理货币融通业务的学问,其主要内容有货币理论、中央银行理论、货币汇兑理论、金融政策理论,以及宏观经济市场里的金融体制框架和模式等;其基础范畴则是货币、汇率、通货、金本位、信用和币材等概念。财务与金融早已清楚,但“皇帝新装”的故事却一直在重演。现在,中国财政杂志社正在创办我国财务学的第一本公开出版发行的专业学术期刊《财务研究》,撰写此短文,既表达笔者对创办者的敬意与对创刊的恭贺,又对假装不认识财务、故意犯错的财务学者,以及部分滥竽充数的财务研究者进行学术批判。
二、我国财务学研究面临的困境
财务学家沈艺峰教授在《中国经济问题》2001年第1期的一篇论文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39年美国经济学会在费城召开年会,来自全国各地的财务工作者向会议提交讨论战后企业财务与会计制度重建等议题,“当时以卡内基理工学院的菲尔德博士(Dr.F.Field)为首的32名与会者,因不满美国经济学会没有把财务学纳入经济学会的活动计划而决意退出经济学会,另外组建了一个新的学会,即现在的美国财务学会(American Finance Association)”。与此同时,经济学家钱颖一教授在《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1年第6期发表《经济学科在美国》一文,明确指出,“国内学生说自己是金融专业,他们指的是宏观金融,但是按国外的说法,这一部分不叫Finance,而是属于宏观经济学、货币经济学和国际经济学这些领域。”如果通过百度搜索,还可以找到钱颖一教授给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新生作《经济学科在美国》的录音报告(共四个部分),其第二部分讲公司财务与金融学的区别。他讲到,美欧的Finance主要是我国的公司财务;现在我国高中生考大学热衷于金融学专业,一个国家需要那么多人研究货币吗?你要考虑就业啊!在这里,钱颖一教授担心大量的金融学专业毕业生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显然,这种担心是必要的。
令人遗憾的是,我国的学术界至今仍然对财务学和金融学混淆不清。有意或无意地将美国财务学会写成“美国金融学会”。美国的Journal of Finance(JF)、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JFE)、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RFS)等著名学术期刊,本来是纯粹研究工商企业财务的杂志《财务学刊》、《财务经济学刊》、《财务研究评论》,硬是翻译成“金融学刊”、“金融经济”、“金融研究评论”;还有,把美国的Journal of Financial Research(《财务研究》)、Financial Management(《财务管理》)、Journal of Corporate Finance(《公司财务》)、Financial Analysts Journal(《财务分析师》)等著名期刊,误译成“金融研究”、“金融管理”、“公司金融”、“金融分析师”。现在,只要美欧的Finance有关文献进入我国,十有八九被译成金融文献。事实上,我国的金融学同美欧的Monetary Economics一样,都是研究货币的发行、流通、币值变化、货币回笼、货币兑换与汇率,货币流通与实体经济的内在联系,以及货币发行和回笼主体的学问。金融学与财政学相似,政府是它们的唯一主体。金融学专业毕业生最对口的工作单位只能是中央银行。而财务专业毕业生的工作单位则是工商企业、商业银行和投资公司等,财务活动的主体可以是各类企事业单位,甚至个人。所以,财务学专业是市场经济里应用最广泛的专业之一。
然而,我国至今尚没有一本专门研究财务学的学术期刊。这种情况,可能与财务学被严重歪曲有关。许多大学设立了财务学博士点和硕士点,而财务学者的研究论文则多在《会计研究》、《金融研究》、《经济研究》、《经济管理》和《南开管理评论》等期刊发表。近年来,又有在国外财务学期刊发表论文的趋势。作为大学财务学教授,笔者百感交集,深刻地感受到,拯救财务学已迫在眉睫。笔者认为,从文明进步的途径进行剖析,可能会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
三、财务学研究的文明程度分析
(一)财务研究成果的丰硕程度与财务学者的道德追求有关
同其他学科研究一样,财务研究的文明问题实际是科学发展、文明进步和人类道德观念变化之间的关系问题。科学技术的发展正颠覆性地改变着人们的生产方式,并悄然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人类的活动方式和言谈举止越来越理性和科学,但是人类道德观念在文明中的原有地位也受到了挑战。普法战争时期,法国科学家巴斯德退回德国波恩大学授予他的名誉学位证书时慷慨陈词:“科学虽然没有国界,但学者有他自己的祖国。”很明显,科学与道德非常密切。中华民族长久以来一直是非常讲求道德的。人们做事最引以自豪的是光耀祖宗,为国争光;人们最怕的事情是给祖宗丢人。可是今天,许多人受外界因素的干扰,对自己的未来缺乏自信。于是,包括财务学领域在内的不少学者,采取了自作聪明、自私自利、故意犯错、忽略道德甚至野蛮和愚蠢等种种不文明之举,进行自己的研究工作。现行学术界里的中坚力量是“50后”、“60后”和“70后”学者,我国财务学界今天出现的学风浮躁、学术失范、专业研究行为不端和目的不纯等问题,与眼下部分“50后”、“60后”和“70后”学者的道德水平低下紧密关联。这是我国财务学术成果良莠不齐的主要内因或根本原因。
(二)关于眼下财务学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基本判断
我国当代财务学研究存在一定的先天不足。1949年以前,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时期,以及之前的清朝时期,在封建官僚和帝国主义列强的压榨下,民不聊生,科学研究几乎无从谈起。1950年之后,我们基本上全盘学习前苏联的企业财务管理。虽然有一定成效,但我们未将中华民族的自身理财思想和方法同前苏联的财务学结合起来。1979年之后,我们实行社会经济的全面改革和开放,学习欧美国家的经济管理思想和方法。直至今天,我们的财务学内容大概有九成是从美欧国家引进的。因此,梳理中国上下五千年本土财务学的历史脉络及其核心思想,从而确认财务学的基础范畴、基本原理及规律,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财务操作规则和定理,应是财务学基础研究的主要工作。如同提及复式记账、权责发生制、账户、成本、总分类核算以及编制报表等就会想到会计学一样,财务学的基础范畴则是资本、价值、跨时间、套利以及风险等。与反映和监督等会计职能不同,财务的职能是发现价值、配置资本、繁殖收益。所以财务学研究不应参考会计学,而应依据科学理论的基本规律和财务学自身的发展规律开展研究。同现代经济学的其他学科一样,财务学的理论分析框架也是由视角、参照系和分析工具等主要部分组成。可是,迄今为止,我国财务学者研究财务基础理论或财务理论应用问题时,并非从我国企业的财务活动实际情况出发,也未以我国固有的财务理论为基准点,更未重视研究方法和工具的改进。诸多知名大学的财务学科,基本上是老师和学生全力以赴紧盯JF、JFE和RFS等美国知名财务学期刊,套用人家的题目,模仿人家的图像或数学模型,写我国的故事。甚至有大学的校方与学者还签订了合约——在美国知名财务学期刊发表一篇论文即可获数额不菲的奖金。市场经济里的急功近利和机会主义投机做法,被许多大学引入教师的科研管理之中。而许多教师也似乎忘记对社会和人民的历史责任,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争取政府课题及在“高级别”的期刊发表论文上面。所以,对过度模仿研究开展学术批判、对脱离我国本土研究进行反思,很有必要。美欧财务理论只是我们研究中国财务学的资料而非结果。资料与成品不能混为一谈。离开本土研究,不啻饮鸩止渴。笔者对当前财务研究状况的基本判断是,我国的财务研究已远远落后于企业财务管理实践和大学的财务专业教育。
(三)财务学发展的科学研究方式
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思维方式是在其漫长的本土文化、科学技术和社会制度变迁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的。古希腊的数学很发达、古代英国的物理和化学很发达,其富有家庭的孩子在衣食丰足之余喜欢观察天体和大海,因此其自然科学比较发达。今天西方国家的孩子们仍然热衷于科学馆活动。我国古代的哲学、文学和医学很发达,富裕家庭的孩子习惯于琴棋书画,因此我国的文学(诗词)艺术和政治学比较发达。今天,我国中小学生的课余时间仍然主要被学钢琴、书法、舞蹈和武术等活动所占据。这就说明,我们的科学研究包括财务研究,不能割断我国财务学的发展历史和人们研究问题的基本思维方式。所以,应加强我国财务学说史的研究,弥补我国财务理论研究的连贯性。同时,在归纳、演绎和综合的逻辑分析方式里,我们应发挥综合分析的特长。笔者认为,我国的财务学研究应明确坚持自身的思维方式,同时学习美欧国家的研究方式。其逻辑思路应该是:①引言(提出问题),②文献评论(分析问题),③设计研究方法(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④理论推导或实证(解决问题的过程),⑤结论(总结和概括)。
(四)财务研究专业化和职业化的相关问题
我国大学的财务学教师和企事业单位财务人员是财务研究的主力军。可是,大学属于教育界和准学术界,而企业则是实业界。不论是财务专业教学和理论研究者,还是企业财务管理人士,都不是财务学的专业研究者,更不是财务学的职业研究者。这是因为,我国的市场经济里,科学技术和知识并未完全成为商品。靠稿酬维持生计的行业包括财务学研究职业,在我国已不复存在。不少学者发表论文和出版著作,不仅得不到稿酬,而且还要倒付费。知识界应是主要依靠稿酬维持生计的社会阶层。财务学专业化研究不纯、职业化研究不强,是我国财务研究落后的主要原因之一。梳理与改进出版社和杂志社的经营方式,应成为社会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出版社和杂志社的发展方式影响着我国学术研究的发展。
那么,是否改革和健全了稿酬制度,就能造就一个靠稿酬维持生计的纯粹学者阶层呢?答案是否定的。我国的财务研究人员主要由大学财务学教师、企事业单位财务工作人员、国务院各部委及各省市政府的内部研究人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各省市社科院研究人员,以及财经媒体界的研究人员构成,这些人员的生计来源主要依靠工资收入。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国各领域的工资都大幅度增长。如果继续用物质稿酬来治理学术败坏,作用很小。我国的学术腐败只能依靠中国哲学和制度来治疗,不是依靠外来哲学和外来文化。学术腐败的本质是精神空虚,道德丧失。外来文化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这里,中国哲学主要是传统文化的内容;而制度主要是社会公民的道德准则、行业准则,以及相关的法律法规。制度是哲学的具体实践。实际上,学术研究的非专业化和非职业化的另一种现象,则是我国学术研究机构的工作经常被部分拥有行政管理身份或掌握法律法规话语权的两栖学者所控制。政府设立的各种研究基金、出版社和杂志社,与拥有行政管理身份的两栖学者有时会存在“关联方交易”。多数真正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其学术研究权力被严重侵害。他们的论文和著作被划分为与政府行政级别对应的层次,如国家级课题、国家级著作和国家级论文等。这严重影响了学术的独立性。学术败坏的治疗需要从文化、道德和法律等多方位共同实施。
四、结论与展望
经过讨论和分析,可以得出三个结论。(1)财务研究活动有自身的规律性,采取市场的方式和思路开展财务学研究将会危害财务学的发展。学术研究应该向真理回归和靠近。(2)我国近期个别学科的学术腐败,不仅源于部分学者的道德滑坡,也有本土民族文化丢失和外来文化的影响。外来文化、西方先进的经济理论和美欧开明的政治理论,并不能替代中国哲学。学术研究的发展与学者的道德水平、社会文明程度及科学的研究方式密切相关,与学者或学术成果的行政级别划分基本无关。学术研究成果的先进程度只能由学界评判,行政机构和行政人员对学术研究的鉴别不具优势。学术研究不宜搞“形象工程”。(3)财务学者的职业性、财务研究机构的纯洁性和财务期刊的专业性,是目前发展我国财务学研究三个基本条件。只要财务学者按照学术研究的自身规律工作,我国财务学必将会取得长足发展。
责任编辑 周愈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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