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3-20 作者:魏开华 周超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金融学院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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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2013年3月20日,经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简称“无锡尚德”)因无法偿还到期债务,依法实施破产重整。至此,持续半年之久的无锡尚德破产风波最终尘埃落定。无锡尚德由施正荣在无锡市市政府的帮助下于2001年1月创建,2006年于美国纽交所上市,经过短短十余年的发展,无锡尚德成长为全球最大的太阳能电池组件生产商之一,并创造了国内光伏行业多个第一。无锡尚德是第一家宣告破产重整的中国大型太阳能集团,也是世界上此类企业的最大规模破产重整。
无锡尚德破产重整是现代经济中市场优胜劣汰的必然结果。然而,其遗留的巨额债务却让相关债权银行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截至2013年2月底,包括中国建设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在内的9家债权银行对无锡尚德的本外币授信余额折合人民币已达71亿元,目前已有6.08亿元债权到期,但无锡尚德没有清偿能力。根据破产重组法的规定“债权方只能从重组方拿到原有欠款的50%到60%”,这意味着银行对其贷款至少将缩水35~40亿元。本文拟结合无锡尚德破产重组案例,分析当前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理的不足,以期汲取事件的教训,强化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控,减少信贷损失。
2013年3月20日,经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简称“无锡尚德”)因无法偿还到期债务,依法实施破产重整。至此,持续半年之久的无锡尚德破产风波最终尘埃落定。无锡尚德由施正荣在无锡市市政府的帮助下于2001年1月创建,2006年于美国纽交所上市,经过短短十余年的发展,无锡尚德成长为全球最大的太阳能电池组件生产商之一,并创造了国内光伏行业多个第一。无锡尚德是第一家宣告破产重整的中国大型太阳能集团,也是世界上此类企业的最大规模破产重整。
无锡尚德破产重整是现代经济中市场优胜劣汰的必然结果。然而,其遗留的巨额债务却让相关债权银行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截至2013年2月底,包括中国建设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在内的9家债权银行对无锡尚德的本外币授信余额折合人民币已达71亿元,目前已有6.08亿元债权到期,但无锡尚德没有清偿能力。根据破产重组法的规定“债权方只能从重组方拿到原有欠款的50%到60%”,这意味着银行对其贷款至少将缩水35~40亿元。本文拟结合无锡尚德破产重组案例,分析当前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理的不足,以期汲取事件的教训,强化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控,减少信贷损失。
一、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理存在的缺陷分析
随着我国国有商业银行陆续完成股改上市,信贷管理制度建设不断完善,信贷风险控制水平逐步提升,逐渐构建了与国际相衔接的现代商业银行风险管控体系,并在银行经营中显现出一定的成效。然而,从无锡尚德破产重组案例分析来看,在具体的经营实践中,商业银行在对贷款企业所在行业的发展趋势预判、行业产能过剩预警和信贷退出时机把控三方面暴露出较为严重的问题。
(一)商业银行对行业发展的分析能力乏弱
1.缺少行业整体分析,信贷投放简单粗放。商业银行对企业贷款时应充分研究其所在行业的运行规律、行业结构、行业生命周期和行业经济周期等行业因素,从而在其信贷投放策略上建立个性化的风险评估和预警体系。我国光伏产业是典型的“两头在外”产业,无论是市场还是原材料均受制于国外,90%以上的原材料要依靠进口,80%的销售要靠出口。据世界清洁技术集团统计,当前欧洲占全球太阳能发电总量的80%,而德国和西班牙又占到欧洲太阳能发电总量的84%。不难发现,作为国内最大的太阳能电池组件生产商,无锡尚德的产品销售直接受制于以德国和西班牙为主的欧洲市场需求。单一的市场结构对企业的稳健经营形成挑战,市场的波动对企业的影响无疑是致命的。基于这样的行业特点,商业银行对光伏行业的信贷投放上应保持足够的谨慎,以防止单一市场波动带来企业效益下滑时的偿债风险。然而本案例中,相关债权银行在光伏热潮的影响下对无锡尚德贷款时过于热情,不惜采取种种优惠政策,放宽条件“拉拢”客户,不仅给予其巨额授信,而且在其71亿元贷款中大多为无抵押信用贷款。忽略行业特点,简单粗放的贷款策略是相关债权银行面临巨额贷款损失风险的重要原因。
2.缺乏行业前景预判,风险预警存在不足。太阳能发电之所以在德国、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得到广泛应用,主要得益于两国对太阳能清洁能源强有力的补贴政策,是典型的政策驱动市场,一旦政府对光伏的支持政策有所改变,市场也将面临着迅速萎缩的局面。2008年,爆发于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风暴,此后愈演愈烈的欧债危机更使得欧洲各国深陷经济下滑和财政赤字的泥沼。欧洲各国纷纷削减了对太阳能光伏产业的补贴政策。在过去的10余年间,欧盟对太阳能光伏的补贴已经从最初的每千瓦时0.4欧元降到现在的0.2欧元,甚至更低。从2010年开始,德国和西班牙先后降低了太阳能电价补贴力度,德国太阳能上网电价补贴每年以超过5%的幅度下调,西班牙削减的太阳能上网电价补贴幅度更是高达45%。
从次贷危机、欧债危机等宏观经济因素不难得出光伏行业未来将整体遇冷的基本判断,这些理应成为对无锡尚德贷款的风险先行指标和预警信号,然而相关商业银行并未在风险苗头出现之前及时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
3.忽略行业重大事件,评估机制不健全。对贷款企业所在行业及企业本身所发生重大事件的影响进行风险评估是商业银行信贷风险管理的重要内容之一。然而,随着欧美对华“双反”事件、多晶硅价格“跳水”、环球太阳能资本“假担保”事件、与美国硅片供应商MEMC公司终止供货协议支付巨额违约金等事件的陆续发生,商业银行并没有对无锡尚德的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等方面进行深入的影响分析和风险评估,也未将上述事件纳入重大风险处置过程并采取相应的防损或减损措施。对行业发生的重大事件缺乏足够的敏感性和警惕性,也是无锡尚德破产重组案中相关商业银行出现巨额贷款损失的原因之一。
(二)商业银行对行业产能过剩的预警机制不完善
商业银行信贷管理注重对贷款企业逐户逐笔贷款的风险分析和防范,在贷前调查、贷中审查和贷后管理方面都建立了明确、系统的制度规范。但在行业发展的宏观分析上,由于商业银行缺乏专业分析部门和人才,往往不能全面、系统、完整地把握宏观经济变化对经济增长可能的导向和对行业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以及重点客户产品市场状况的变化。特别是对行业过热与否、产能过剩与否不能进行预见性判断,难以建立风险预警机制,导致贷款投入产能过剩、行业过热的行业或企业。
在大多数市场参与者和分析师眼里,光伏产业已成为当下“盲目扩张”和产能过剩的典型。光伏产业链主要涉及多晶硅原材料、太阳能电池、集成组件、发电工程等相关行业。在无锡尚德所从事的细分行业,全国150多家太阳能电池组件企业2012年产能超过40吉瓦,而据欧洲光伏工业协会预测,2012~2013年全球光伏市场需求仅在20~40吉瓦之间。行业产能过剩必然将导致全行业整体性效益水平下滑。据统计分析,2010年,光伏产业毛利率在30%左右,2011年下降至10%以下。到2012年上半年,海外上市中国光伏产业股中,毛利率1%以下者已经比比皆是,有的甚至为负数。
产能过剩给商业银行带来了巨大的信贷风险。一般而言,出现产能过剩的行业往往是前期市场关注多,发展速度快,介入资金量大的行业,因而也是商业银行信贷资金投向的重点区域。2011年,无锡尚德将光伏产能从1.8GW扩大到2.4GW,而增加的0.6GW相当于国内2010年光伏并网发电总装机容量,但商业银行并未对无锡尚德的扩张冲动保持足够警惕,依然对其提供贷款。对无锡尚德来说,连年的大肆扩张所带来的是巨大的财务压力;而对商业银行来说,光伏行业产能过剩将使其面临巨大的贷款损失风险。
(三)商业银行对信贷退出的时机把握不及时
1.商业银行对信贷退出时机缺乏预见能力。中国工商银行三峡分行课题组(2002)在研究中指出贷款进退策略要求以分析行业或企业的生命周期为基础,综合评价企业的基本素质,准确把握贷款进退的最好时机和最佳方式。分析无锡尚德所在行业特点不难发现,光伏行业由于发电成本高,市场并网发电价格缺乏竞争优势,行业发展必须依赖于政府的产业政策和财政补贴。而次贷危机、欧债危机等事件的爆发,使得欧洲各国政府对新能源的优惠扶植政策难以为继,对投资光伏产品的企业产生了重大打击。这些事件的发生为商业银行在光伏行业的信贷退出敲响了警钟,相应寻找信贷退出时机应成为商业银行对无锡尚德进行贷款风险防范的重要内容。然而,从2008年至今,商业银行非但没有及时调整对无锡尚德的贷款政策,反而不断扩大授信额度,2005年末无锡尚德银行贷款仅0.56亿美元,到2012年年底已攀升至37亿美元。可以说巨额信贷损失的隐患在此刻已经埋下。
2.商业银行未把握信贷退出的时间提前量。商业银行业考察信贷资产质量主要依据对贷款对象财务状况的分析,而财务指标恶化往往滞后于企业经营状况的下滑,故仅仅依据企业的财务指标实施信贷退出容易导致时机把握不准。无锡尚德的销售利润率、应收账款周转率、资产负债率、净现金流量等财务指标出现恶化时,信贷退出潜在风险已经显性化,债权转移、融资替代、贷款移位、信贷销售等信贷退出手段往往难以实现,此时商业银行想要实现信贷退出往往难度十分大。
3.商业银行信贷被企业隐性“绑架”。对于已经出现业绩下滑的的企业,特别是行业中处于龙头地位的企业,由于大量信贷资金已经沉淀其中,商业银行害怕造成更大规模的损失,信贷资金沉淀使得银行与企业成为休戚相关的利益共同体,一旦商业银行实现信贷退出,无锡尚德现金流断裂将导致企业破产,而破产又将使银行面临信贷资产巨额损失。在这样的机制下,商业银行不仅不能实现信贷退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不得不提供信贷支持。
二、思考与建议
(一)商业银行要提升行业研究能力
首先,构建行业分析评价体系,完善行业动态评估机制。商业银行要将影响行业波动的相关指标纳入信贷风险管理评价体系,并在风险评估中对行业指标赋予更高的权重;要建立持续化、常态化的行业评估机制,组织专门部门和相应人员从全球的宏观经济形势、各国经济政策、技术水平、商品供求、原材料供应和现有生产能力等多方面来研究国内每一个行业的发展前景、行业的融资需求、盈利能力和风险度,针对行业前景进行富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研究分析,并以此制定针对具体行业的信贷政策,定期予以风险提示。
其次,优化内部风控员工队伍结构,丰富外部行业顾问资源。商业银行现有的信贷人员与现代银行对风险管理的要求、客户结构的变化相比,还存在较大的差距。信贷经理、风控经理等信贷风险管理人员往往缺乏相应的行业专业知识,对信息缺乏分析能力和敏锐反应,在分析识别、信息反馈、风险处置方面能力不足,使贷后管理停留在表面而难以深入,容易形成能力风险。当前,商业银行一方面要不断优化现有信贷风险管理的队伍结构,将行业研究的专门人才纳入信贷风险管理队伍,构建一支懂金融、会财务、了解行业的复合型信贷管理队伍;另一方面由于行业分析涉及的范围广,需求的专业多,受金融队伍现有人才和结构的限制,商业银行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储存各方面的专业技术人才,而应建立相应的行业专家库,将高校、科研院所、证券公司和基金公司等部门从事行业分析研究的专业人才纳入其中,并针对客户对象的特点和主要业务领域,分层次地组建行业分析顾问团,从而更高效地开展行业风险的评估工作。
(二)商业银行要完善信贷退出机制
第一,建立信贷退出的风险预警体系。信贷退出时机往往直接影响信贷退出的成效。要积极构建和完善风险预警机制,通过预警系统超前给信贷人员提供风险可能发生的有效信息,帮助和指导他们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增强退出的主动性。信贷退出的预警机制要构建科学合理的指标体系,既要重视对企业财务指标的评价,也要重视对宏观经济、行业、产业等方面的指标分析,要能够全方位地反映产业、行业和企业的发展趋势,进行动态、科学的分析、预测和风险评估,使潜在贷款风险及时显现,增强信贷退出的预见性和前瞻性,切实把握好信贷退出的最佳时机。
第二,强化信贷退出的激励约束机制。各级商业银行所处层面不同,局部经营目标也会存在差异。特别是信贷资金沉淀会导致银行被企业“绑架”而形成利益共同体,导致基层银行缺乏信贷退出的主动性。因此,必须强化对银行特别是基层银行信贷退出的绩效考核,建立相应的激励约束机制。一方面,在对各基层银行辖内贷款逐户进行分析、分类鉴定的基础上,制定相应的预见性退出目标和分步退出方案,层层分解,逐级落实,一户一策,责任到人,建立起商业银行完善的信贷退出责任分解落实体系;另一方面,科学评价信贷退出的成本与收益,重视对防止损失和减少损失等内容的考量,并将相应指标纳入责任考核体系。
(三)商业银行要特别警惕对产能过剩行业的信贷投放
产能过剩行业往往是银行信贷资金介入的密集区。产能过剩会引发全行业效益的整体性下滑,辐射范围大,影响程度深。一方面,商业银行要建立产能过剩监测分析的预警体系,要特别重视对相关产业发展趋势前瞻性预判,及时调整信贷政策和信贷投向,使信贷结构调整领先于经济结构调整;另一方面,对于事实产能过剩和潜在产能过剩的行业要减少增量贷款,压缩存量贷款,综合使用调整贷款期限、变更抵押担保方式和及时保全等手段,尽量将信贷风险降到最低。■
责任编辑 陈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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