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3-19 作者:刘杨珂 郝洪 (作者单位: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工商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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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油气储量是石油公司最重要的资产,其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石油公司的价值。由于油气发现成本与油气储量价值之间不存在必然的相关性,基于历史成本记账原则的资产负债表并不能准确地反映石油公司油气资产的价值。为此美国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要求石油公司将油气储量作为财务报表的补充信息进行披露,并且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上市石油公司的油气储量信息披露有严格的规定。油气储量信息是投资者判断石油公司价值的重要依据,也是反映石油公司高管业绩的重要指标,正因如此,石油公司存在高估油气储量的动机。高估储量可能会为石油公司带来暂时利益,但从长期来看虚假的油气储量最终会被揭露,公司必将为此付出代价。2004年年初壳牌公司大规模调减油气储量的事件使公司遭受了巨大损失,直至今日仍在弥补。该事件给石油行业忽视油气储量披露风险敲响了警钟。
一、壳牌公司油气储量调减公告
壳牌公司全名荷兰皇家壳牌集团(Royal Dutch Shell),于1907年由壳牌运输贸易有限公司(英国)与荷兰皇家石油公司合并而成,是一个有着很高国际知名度的石油公司。2004年1月9日,壳牌公司出人意料地对外宣布,公司不得不将其2002年披露的油气证实储量从195亿...
油气储量是石油公司最重要的资产,其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石油公司的价值。由于油气发现成本与油气储量价值之间不存在必然的相关性,基于历史成本记账原则的资产负债表并不能准确地反映石油公司油气资产的价值。为此美国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要求石油公司将油气储量作为财务报表的补充信息进行披露,并且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上市石油公司的油气储量信息披露有严格的规定。油气储量信息是投资者判断石油公司价值的重要依据,也是反映石油公司高管业绩的重要指标,正因如此,石油公司存在高估油气储量的动机。高估储量可能会为石油公司带来暂时利益,但从长期来看虚假的油气储量最终会被揭露,公司必将为此付出代价。2004年年初壳牌公司大规模调减油气储量的事件使公司遭受了巨大损失,直至今日仍在弥补。该事件给石油行业忽视油气储量披露风险敲响了警钟。
一、壳牌公司油气储量调减公告
壳牌公司全名荷兰皇家壳牌集团(Royal Dutch Shell),于1907年由壳牌运输贸易有限公司(英国)与荷兰皇家石油公司合并而成,是一个有着很高国际知名度的石油公司。2004年1月9日,壳牌公司出人意料地对外宣布,公司不得不将其2002年披露的油气证实储量从195亿桶下调到156亿桶,调减证实储量39亿桶。随后数月,壳牌公司又多次调减证实储量。2004年3月18日,壳牌公司宣布:①由于未能遵循SEC的法规,公司将调减2.5亿桶证实储量;②另外2.2亿桶油当量也不再包括在公司2003年年末报告的证实储量中。2004年4月9日,壳牌又削减了3亿桶证实储量。2004年5月24日,公司将其1.03亿桶证实储量降级为可能储量。2005年2月3日,壳牌公司再次公告,将从2003年年末报告中的证实储量调出137万桶。这样,壳牌公司已经对过去报告的证实储量调减了大约48亿桶。
油气储量调减有两种不同的类型:减记和重述。减记是指石油公司在下一年填报的储量中减掉高估的储量,这种情况比较常见。重述则要求石油公司追溯改正过去的储量披露,并重新计算盈余,这种情况影响更为严重。壳牌公司大规模的储量调减正是属于后一种类型。
二、壳牌公司油气储量高估的原因分析
壳牌公司大规模调减储量,使得公司高估储量的事实昭然若揭,并且引发了严重后果。那么,壳牌公司高估储量的原因是什么呢?
1.公司的内部储量估计和报告政策与SEC的相关规定不一致
从SEC的调查结果看,壳牌公司的储量高估出现在1996~2002年间,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尼日利亚和阿曼。这些储量高估的项目一直没有达到壳牌公司预期的技术和商业成熟度。在澳大利亚,Gorgon项目仍在等待澳大利亚政府批准,壳牌公司就已经把这种市场、开发计划以及投资承诺都尚未落实的项目的储量记录为公司的证实储量。值得一提的是,壳牌公司的合作伙伴雪佛龙公司遵守SEC储量披露规定,并没有记录Gorgon项目的储量。在尼日利亚,壳牌公司将开采许可证即将到期的项目的储量记录为证实储量,却没有许可证展期的证据,其储量估计不符合美国联邦法规S-X4-10条例关于油气储量定义中的“现有条件”。在阿曼,某些储量未得到任何明确项目的支撑。根据这些储量高估的事实,SEC认为壳牌公司的内部储量估计和报告政策“过度放任”,没有遵循SEC的油气储量报告规定。此外,壳牌公司没有重视对公司内部储量估计相关人员进行SEC披露要求的学习和培训,这也是造成公司内部储量估计未能充分理解或者错误运用SEC相关定义的原因。
2.对储量估计和报告程序缺乏有效的内部控制
壳牌公司油气储量高估有一个长期的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早期公司内部就出现了一些夸大储量的迹象,但并未引起高层管理者的重视。实际上,公司储量高估事实和相关信号在2002年已经表露出来,然而公司并没有遵循SEC准则,及时对储量估计进行修正。壳牌公司缺乏有效的内部控制,其与公司陈旧的治理结构不无关系。在此之前,壳牌公司有着一个“怪异的双头持股结构”,总部位于海牙的皇家荷兰石油公司持股60%,总部位于伦敦的壳牌运输贸易公司持股40%,壳牌公司的这两家母公司均为上市公司,并且有各自的董事会和规章制度。这种复杂的治理结构导致了公司松散的监管和模糊不清的责任界限,难以形成强有力的领导和控制力。储量调减事件发生之后,壳牌公司在2005年进行了结构重组,皇家荷兰石油公司和壳牌运输贸易公司被解散,成立了目前的皇家荷兰壳牌公司。
3.试图维持高储量替代率的公司形象
储量替代率是指当年新增证实储量与当年开采消耗储量的比值,是反映储量接替能力的指标,也是衡量石油公司竞争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较高的储量替代率代表着较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石油公司的利益相关者特别是股票市场的投资者对该指标的变动尤为敏感,高储量替代率的公司更能得到投资者的青睐和追捧。这种来自资本市场的压力使得石油公司管理层会尽力保持良好的储量替代率形象,以达到巩固投资者信心,提升公司股价的目的。BP的前首席执行官约翰·布朗尼曾说,没有一家石油天然气公司在每年新发现的储量低于产量的情况下能实现可持续发展。这意味着公司的储量替代率应该保持在高于100%的水平上。从壳牌公司提交SEC的20-F表中可以发现,在未进行储量调减之前,壳牌公司2001年公布的5年平均储量替代率为108%,2002年公布的数据已经降至100%,可见对储量替代率持续下降的担忧可能是壳牌公司管理层在储量报告中采取冒进态度的一个原因。
另一方面,20世纪90年末出现了石油公司强强合并的浪潮,BP先后并购了阿莫科和阿科石油公司,埃克森与美孚合并成埃克森美孚公司,道达尔购并了菲纳公司和埃尔夫公司,雪佛龙与德士古合并形成雪佛龙公司。通过合并,这些大石油公司的上游储量都有了明显提高,这对因复杂的股权结构而难以实施大规模并购的壳牌公司而言形成了巨大的竞争压力。壳牌公司储量高估与国际石油公司合并热潮时间上的吻合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壳牌公司高估储量的动机。
三、壳牌公司油气储量调减事件的后果
油气储量的数量是许多已知和假设变量的函数,这些变量包括油藏参数、项目成本、所有权、油气价格等。由于油气储量估计涉及到主观判断,具有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因此石油公司不可能完全准确地测算出油气储量的数量。一旦油气储量被发现高估,就应该对储量进行调减。储量的正常调减并不会引起利益相关者过多的关注,比如油气价格下跌引起的储量调减,油藏产生的新信息导致的储量调减,等等,这些都属于公司不可控或不可避免因素。但是,公司大规模调减储量必然会引起公众对公司蓄意高估储量的怀疑,引发公司价值毁损的后果。事实也证明,壳牌公司大幅度调减过去报告的证实储量,最终导致了一系列不良后果。
1.公司市值大幅缩水,信用级别降低
2004年1月9日,在壳牌公司首次储量调减公告后,在纽交所,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股价从52.76美元跌至48.61美元,壳牌运输贸易公司的股价从44.82美元跌至41.75美元;在阿姆斯特丹,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股价从41.43欧元跌至38.26欧元;在伦敦,壳牌运输贸易公司的股价从401.25便士跌至371.25便士。同样,2004年3月18日的调减公告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壳牌公司的股价在各交易所的价格下挫。在纽交所,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股价从48.31美元下跌至47.71美元,壳牌运输贸易公司的股价从41.05美元下跌至40.50美元;在阿姆斯特丹,皇家荷兰石油公司的股价从39.55欧元下跌至38.23欧元;在伦敦,壳牌运输贸易公司的股价从372便士下跌至361便士。两次储量调减公告导致壳牌公司市值锐减幅度将近10%。同时,标准普尔将壳牌公司的长期信用评级从AAA降至AA+。美国最大的养老基金也因为壳牌公司的储量披露事件将其列入“焦点公司”黑名单。
2.公司财务业绩及其他竞争力指标受到严重影响
证实储量数量对石油公司重要的竞争力指标,如储量替代率、储采比、单位发现和开发成本、折耗及摊销等也会产生影响。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较高的证实储量通常会形成较大的储量替代率和储采比、较小的单位发现和开发成本以及较低的折耗及摊销(或较高的净利润)。伴随着证实储量调减,壳牌公司不得不调整其2001年、2002年和2003年的财务报表。在2004年4月19日公布的第一次报表调整中,2001年的净利润减少4200万美元,2002年的净利润减少1.08亿美元;在2005年2月3日公布的第二次报表调整中,2001年、2002年和2003年的净利润分别降低4900万美元、6600万美元和1.89亿美元。
与此同时,壳牌公司的储量替代率、储采比、发现成本等竞争力指标都不同程度恶化。1997~2002年的平均储量替代率从105%下降到57%。石油勘探开发成本从4.27美元/桶上升至7.90美元/桶,高于埃克森美孚与BP的3.93美元/桶和3.73美元/桶的水平。2003年年底的储采比从原来估计的13.6年降低至10.2年,而埃克森美孚与BP分别为13.3年和12.9年。
3.诉讼赔偿使公司损失惨重
在壳牌公司大幅度储量调减事件发生后,SEC和英国金融管理局(FSA)便介入调查,认定其在储量披露中存在违规行为。为此,2004年壳牌公司向FSA支付了1700万英镑的罚款,向SEC支付了1.2亿美元的民事罚款。壳牌公司股东的诉讼也纷至沓来。由于壳牌公司在公开财务报告以及其他公开资料中夸大了其拥有的证实储量以及储量替代率,导致在储量夸大期间公司股价虚高,涉嫌欺诈,因此公司股东要求对其损失进行赔偿。最终,在2008年9月,壳牌公司就赔偿问题与投资者达成一致,赔偿相关美籍股东共8285万美元;2009年,阿姆斯特丹法院判决壳牌公司赔偿相关非美籍股东3.526亿美元。至此,壳牌为2004年储量调减事件所支付的罚金及赔偿大约6亿美元。
四、启示
在2004年之后,除壳牌公司外,还有其他一些知名的石油公司向外界宣布了对储量进行大规模调减。与壳牌公司一样,储量调减造成这些公司股价下跌、声誉受损和诉讼等不良后果。这些案例充分说明了石油公司储量披露存在的风险。对于石油公司而言,应该采取相应措施,尽量减少或消除人为因素造成的储量高估,降低储量披露风险。这些措施包括:
1.建立规范的油气储量估计和报告程序,加强内部控制。石油公司应根据SEC规定的储量管理方法,改进储量评估技术,建立储量评估和管理机构,努力确保储量评估范围的一致性,使公司储量规范与SEC准则一致,对储量评估流程严格审查。2008年12月,SEC发布了油气报告的新准则,并在2010年1月1日开始执行。新准则要求在披露油气储量的同时,必须说明公司在储量估计方面的内部控制情况以及主要负责人的资质。基于SEC的要求,石油公司都纷纷采取措施,强化油气储量估计和披露的内部控制。例如,埃克森美孚公司成立了专门的储量技术监督组,保证储量评估过程符合SEC准则。储量技术组的成员都是具有多年石油行业技术经验和储量估计专业知识的人员。储量技术组拥有中央数据库,只有在经过正式授权人员的全面审查和评价后,原始储量评估数据才有可能增加或修订。当储量变动超过一定范围时,需要相应级别的管理层进一步审查批准。
2.在公司内部创建风险管理文化,提高全员风险意识。从壳牌公司案中可以看出,公司高管以及工程人员早期对于油气储量夸大披露所隐含的巨大风险显然没有足够的认识。石油公司应该将风险观念融入企业文化与价值观,自觉管理控制储量数据的合理性,而不是消极被动地遵循SEC准则。
3.提升内部人员的职业道德水平。石油公司储量评估相关人员的职业道德包括几个方面:一是在储量评估中保持公平和客观;二是接受对储量估计的问责并提高储量估计质量;三是不屈服于上级管理人员希望高估储量的压力。因为油气储量的评估存在不确定性,相关人员对其估计的结果可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自身的利益,很多情况下该类案例都是由于道德上的不足而人为所致,所以道德教育任重而道远。
壳牌公司储量夸大和调减案例对于我国的石油公司具有借鉴意义。目前,中石油、中石化以及中海油旗下的子公司都已在美国纽交所上市,需要按照SEC的相关规定披露油气储量。但目前我国国家储量管理委员会对油气储量的分类与SEC的规定并不完全一致,我国的油气会计准则以及证监会对于石油公司油气储量披露尚没有严格详细的规定和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我国石油公司更应该加强对SEC规定的学习和理解,以避免在油气储量披露中出现重大问题。■
责任编辑 陈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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