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允价值计量在我国的应用

公允价值作为计量属性进入我国会计领域还不到二十年时间，但其应用却经历了曲折的过程，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993年到1996年属于公允价值引入阶段。1993年，韩颖编译的《英汉汉英双解会计辞典》第一次对“fair value”进行了翻译，译为“公平价值，指合理或公平的价值。通常用于公共事业单位，指在确定服务价格时所采用的计价基础。”1994年，由陈今池编著的《立信英汉财会大词典》将“fair value”译为“公平价值或公允价值。”其后的会计、审计类英汉词典延续了陈今池的译法。第二个阶段，1997年到2000年属于公允价值应用的提倡阶段。同一时期，公允价值作为计量属性开始进入我国会计准则。1998年6月，财政部发布了《企业会计准则——债务重组》，第一次采用公允价值并对其做出明确定义：“公允价值，指在公平交易中，熟悉情况的交易双方，自愿进行资产交换或债务清偿的金额。”在随后发布的《企业会计准则——投资》、《企业会计准则——非货币性交易》中直接采用了公允价值。尽管这一阶段公允价值只在几个具体准则中得到应用，但对推动公允价值的研究和进一步应用还是起到了积极作用。第三个阶段，2001年到2005年属于公允价值应用的回避阶段。该时期大量企业包括上市公司滥用公允价值计量，人为操纵利润，导致会计信息失真的状况非常严重，因此财政部对会计准则中公允价值的应用采取了尽量回避的态度，对已经发布的5项具体准则进行了修订，尽可能地回避按公允价值计价，而改按账面价值入账，同时在新发布的几项具体准则中，也严格限制了公允价值的使用范围。第四个阶段，2006年至今属于公允价值应用的持续国际趋同阶段。2006年财政部发布了新《企业会计准则》体系，包括1项基本准则和38项具体准则，随后发布了《企业会计准则应用指南》、《企业会计准则讲解》（2006、2008、2010）、《企业会计准则解释》第1号到第4号，2010年还发布了《中国企业会计准则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持续趋同路线图》，论述了中国会计准则已经实现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实质趋同的现状，表达了持续趋同的态度、目标、方法和时间表。新准则中，公允价值作为五种计量属性之一体现在基本准则中，有17项具体准则涉及到公允价值的应用。即使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和国际会计准则理事会（IASB）先后对公允价值会计作出调整的情况下，财政部坚持会计准则公允价值计量和金融资产重分类的规定均不作调整，表明了我国坚持公允价值发展方向的决心。

公允价值在我国应用的曲折经历是会计准则国际趋同与国内经济环境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一方面，在我国会计准则中引入公允价值并逐步扩大应用范围是发展方向。另一方面，我国目前的经济环境尚不支持广泛应用公允价值。因为现阶段我国的资源要素市场和资本市场还不够活跃，评估机构估值水平还不高，很难满足公允价值“真实”和“公允”的目标，公允价值的应用范围和应用条件受到严格限制。同时采用公允价值计量增加了企业的实施成本，对会计人员的专业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也提高了企业受到更强监管的风险（基于监管机构对企业利用公允价值进行利润操纵的关注），由此，企业主观上采用公允价值计量的积极性不高。这从我国上市公司在投资性房地产项目计量属性的选择中可见一斑。

二、我国上市公司投资性房地产项目计量属性选择

《企业会计准则第3号——投资性房地产》规定，企业应当在资产负债表日采用成本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有确凿证据表明投资性房地产的公允价值能够持续可靠取得的，可以对投资性房地产采用公允价值模式进行后续计量，已采用公允价值模式计量的投资性房地产，不得从公允价值模式转为成本模式。笔者对2007年到2010年上市公司投资性房地产项目进行了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WIND数据库，部分公司数据通过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网站披露的公司年报进行了完善。

从连续四年的情况看，投资性房地产项目采用公允价值计量的上市公司占比保持在3%多一点，表明从总量来看，绝大多数的上市公司愿意采用成本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

从增量来看，2008年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上市公司数量比2007年增加52家，其中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只增加2家；2009年比2008年增加57家，其中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只增加2家；2010年比2009年增加95家，其中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只增加1家。增量反映的情况和总量反映的情况一致，表明我国上市公司并没有随着企业会计准则应用时间的增加而调整对公允价值的应用态度，并且采用成本模式的比例有逐年提高的趋势。

从分行业情况看，在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公司中，各类公司2007年到2010年所占比重没有明显变化，各类公司中采用成本模式和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公司分别所占比重在4年中也没有明显变化，除了金融类公司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占比超过20%外，其余类别公司都不超过10%。

从交易所情况看，上海证券交易所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公司所占比重呈缓慢下降趋势，但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公司所占比重呈缓慢上升趋势，与之相反，深圳证券交易所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公司所占比重呈缓慢上升趋势，但采用公允价值模式的公司所占比重呈缓慢下降趋势。总体来看，两个交易所上市公司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的占比都较低。

从板块情况看，在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公司中，中小板公司增速大大高于A股公司，导致A股公司占比呈快速下降趋势，而中小板公司占比则快速上升。不同板块在计量属性的选择上没有明显差异，都集中在成本模式上。

从控股股东分类情况看，持有投资性房地产的各类公司所占比重总体保持稳定，各类公司都倾向于采用成本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

2007年，21户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的公司由于投资性房地产公允价值变动计入当期损益总额2.53亿元，同期21户公司营业利润额合计392.7亿元，公允价值变动对营业利润的影响为0.6%。2008年，23户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的公司由于投资性房地产公允价值变动计入当期损益总额-1.15亿元，同期23户公司营业利润额合计1251.7亿元，公允价值变动对营业利润的影响为-0.1%。2009年，25户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的公司由于投资性房地产公允价值变动计入当期损益总额39.54亿元，同期25户公司营业利润额合计1795.8亿元，公允价值变动对营业利润的影响为2.2%。2010年，26户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的公司由于投资性房地产公允价值变动计入当期损益总额36.49亿元，同期26户公司营业利润额合计2424.49亿元，公允价值变动对营业利润的影响为1.5%。采用公允价值模式对投资性房地产进行后续计量，能够反映投资性房地产价值变动趋势，如2008年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投资性房地产价值下跌，同期计入当期损益的公允价值总量为负数，2009年以后，随着我国经济形势趋稳，投资性房地产价值回升，在财务报告上也得到了很好体现。总体来看，公允价值变动对当期营业利润的影响非常有限。

三、对推进公允价值计量在我国广泛应用的政策建议

1.加快市场经济建设步伐，完善要素市场

从国际经验看，公允价值广泛应用的基本条件是具备健全而成熟的生产资料市场、资本市场、产权交易市场、发达的专业评估技术以及娴熟而讲求诚信的资产评估机构等。因此，顺应国际潮流，保持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持续趋同，需要加强市场建设，提高我国经济的市场化程度，努力培育各级市场，完善资本市场，扩大债券市场、票据市场、外汇市场、黄金等贵金属市场，建立充分竞争的生产要素市场尤其是房地产市场和金融工具市场。鼓励和支持中介服务机构，从而使交易双方能够获得相对公允的市价信息。建立全国性的市场价格信息收集、发布、查询平台，提高市场价格信息透明度，为企业进行价值评估提供重要的参考依据。

2.培育具有国际知名度和竞争力的评估机构和审计机构

2010年，我国的经济总量已经跃居世界第二位，但是我国还没有一家具有国际知名度和国际竞争力的审计机构或评估机构，这与我国的经济发展状况、经济实力和国际地位不相称，对我国企业“走出去”、对增强我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不利。大力培育具有国际知名度和竞争力的审计评估机构，对提高估值水平、增强会计信息的可靠性具有重要作用，对我国准则在实务上实现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的实质趋同、持续趋同具有重要意义。

3.改进准则体系，提高准则易用性

在我国新会计准则17项直接要求应用公允价值计量的准则中，只有“资产减值”、“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和“企业年金基金”三项提供了具体计量指南。“资产减值”将销售协议价格作为确定公允价值的首选，而“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将活跃市场中的报价作为首选。缺乏全面、统一的指南客观上增加了应用公允价值的难度。我们需要借鉴国外的研究成果，结合国情进一步加强公允价值研究，制订完整统一的公允价值的计量框架，发布公允价值操作指南，对公允价值的定义、关键概念、估价方法、市场参数、公允性等级和披露要求等相关要素进行细化和严格界定，尤其需要明确界定公允价值计量方法，包括如何获取信息、不同方法的适用条件及操作程序等内容，为公允价值计量提供更明确的指导，正确引导和规范会计实务，提高会计信息的一致性和可比性，提高公允价值应用的可操作性。也可以考虑选择性地采用公允价值计量，依据成本效益原则确定获取公允价值的方法，对价值影响不太重要的资产、负债项目，或者公允价值信息相对不太重要的行业，可以以账面价值代替其公允价值；对价值变动影响较大的资产、负债项目，或者公允价值信息相对重要的行业，则可选择获取成本较高的公允价值获取技术。

4.加强培训，提高会计人员整体素质

公允价值的表现形式多样，在实务操作中如何选择，既需要准则指引，也需要会计人员做出职业判断。为此，要认真执行《会计行业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2010-2020年）》，动员全社会力量，加大会计人才培养力度，培养造就一批具有国际视野、知识结构优化、实践经验丰富、创新能力突出、职业道德高尚的高层次会计人才，带动会计人才队伍整体发展。统筹各类别、各层级会计人才资源开发，培育会计人才爱岗敬业、诚实守信、廉洁自律、客观公正、坚持准则、参与管理的会计职业道德精神，实现会计人才队伍全面协调健康发展。

5.营造良好的公允价值应用氛围

引入公允价值不仅是会计准则国际趋同的需要，也是提高我国经济的市场化水平，促进我国要素市场和资本市场更快更好发展，推动我国企业全面参与国际竞争的需要。为此，相关部门应适度放宽公允价值的应用范围，营造良好的公允价值应用氛围，鼓励和推动公允价值的应用。只有公允价值在实务中广泛应用起来，实务对公允价值理论的需求才会增加，才有可能促进公允价值研究向更深的领域发展，公允价值的研究才更有针对性，才更易于取得有实质意义的研究成果，这反过来又可以促进公允价值在实务中得到更好应用。

6.加强公允价值信息监管，提高违规成本

首先，要规范公允价值信息的披露。企业应披露应用公允价值计量的资产、负债的范围，计量公允价值所用估价技术和依据的假设，公允价值计量对企业损益的影响，是否引入外部评估师的估价，以及如果某些重要变量发生与原来假设不同的变化，可能会引起财务报表重要指标发生何种变化的敏感性分析等方面的信息。其次，要加强公允价值应用的市场监管。监管部门需要制定详细的监管指引以及相应的监察和处罚措施，并严格执行。不同的监管部门要形成监管合力，共同维护市场秩序。再次，要健全法规体系。通过健全法规体系，对利用公允价值操纵利润的行为实施严厉打击，提高违规者违规成本，为公允价值的规范应用奠定法制基础。■

（本文为财政部重点课题《中国上市公司公允价值计量价值相关性研究》＜项目批准号2011QY012＞阶段性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 武献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