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业绩评价是企业集团财务管理的“基础设施”

不同行业的企业、同一行业内的不同企业、同一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等，因行业属性、市场环境及竞争程度、成长周期、内部管理水平等而有着不同的市场表现，这些市场表现最终都体现在业绩上。业绩评价是从结果角度对企业业绩进行全方位的透视、计量甚至体检，具有很强的市场意义与内部管理功能。从市场及资源配置角度来讲，业绩评价是出资人、潜在投资者等对公司经营管理全方位的检查、评价，借以透视公司间业绩优劣，并进行正确的投资决策，从而在市场总体上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从内部管理角度来看，业绩评价则是对企业已取得成果、经营者努力程度等的评价，借此用以改善管理、增强激励、修正战略等。Brickley等（2004）认为，所有组织都应建立决策权分派体系、业绩评价体系和激励体系相互支撑的“三角架构体系”，并视这一架构为组织管理的基础设施。

企业集团因战略选择、财务管控模式不同，对业绩评价的重视、评价结果的利用程度等而有所不同。从集团内部管理角度来看，“过程导向管理”与“结果导向管理”对业绩评价的需求存在极大差异。Goold和Campbell（1984）在其归纳大型企业组织的财务管理模式中强调，“财务控制模式”是与“战略规划模式”、“战略控制模式”相平行的第三类管控模式，这一模式的核心特征是结果导向，即集团总部通过设定业绩目标、严格业绩评价等，以强化甚至替代对被投资企业的管理。不难看出，财务控制模式与结果导向型管理对业绩评价功能的需求，远远高于战略规划模式等（过程导向型管理）对业绩评价功能的需求。实践表明，无关多元化的大型企业组织大多会采用财务控制模式，业绩评价在这类集团中所发挥的管理功能也日益突显。

二、财务业绩评价的事后属性

通常情况下，业绩评价是对已取得业绩的评价（未来业绩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因而难以在当前状态下进行合理评价）。从企业集团财务管理角度来说，由于已取得的业绩本质上是一种“事实或存在”，因而对其的评价在某种程度上只能体现其管理上的“计量性”，这种计量性并不完全等同于管理。简单说，如果非要等到子（孙）公司出现某一事实然后再对其进行评价，则无疑于秋后算账、死后验尸。从这层意义上看，业绩评价广受争议也就自然不过了。理论界与实务界正在努力改造现有业绩评价系统，包括：①从时间跨度上，将事后评价前移至事中评价、过程评价，从而增强业绩评价对过程改善的动态性与管理功能。②从内容上，将财务业绩向全方位业绩拓展，将指向未来业绩的非财务类先导指标纳入评价体系之中，如实施平衡计分卡体系（BCS）等。③植入价值管理理念，将价值指标（如EVA、MVA等）纳入财务业绩评价的范围，从而增加企业内部管理与企业价值间的传递与高度互动；等等。

但是，不论如何改善业绩评价体系，都难以突破业绩的概念属性对评价功能的束缚。事实上，无论是出资者、债权人还是管理者，尽管各自评价的出发点不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即他们并不总是希望从结果角度来评判企业，或者说，对业绩的评价是一种不得已的财务行为，他们更希望透过企业的财务能力来看待经营管理结果，从而提高事前预见性。可见，评价企业的财务能力将有助于提升业绩评价的潜在价值，尤其是资本市场的投资决策价值。

三、从业绩评价到财务能力评价：以“能力—业绩”为视角

自Penrose首次提出“资源”及其“独特能力”概念（1959）以来，经Wernerfelt（正式提出“资源基础理论”，1984）、Prahalad和Hamel（“核心能力”概念，1990）等的不断发展，资源基础理论已形成一套极具解释力的理论与应用体系（以Barney等人为代表）。在资源基础理论看来，公司长期竞争优势的形成需要不断积累、获取并有效利用各种资源和能力。Prahalad和Hamel（1990）直接认为企业在本质上是一个能力的集合体，并认定只有核心能力才是保持企业竞争优势的真正源泉。尽管以核心能力理论为代表的资源基础理论是针对企业竞争优势、战略管理等所提出的解释性理论，但其对构建以核心能力为基础的财务能力评价同样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人们可通过对企业核心能力的发现、挖掘，揭示企业业绩差异的“内在基因”，从而为业绩评价提供先导依据。

核心能力体现了A企业比B企业能取得超额业绩（超额租金）时的潜在理由及能力属性——胜任性。借用核心能力概念所提出的“核心财务能力”，是从财务角度对企业胜任能力的具体表达。财务能力的拥有及充分发挥最终体现为财务业绩，财务能力评价比财务业绩评价更具有管理意义。核心财务能力具体包括：

1.战略平衡能力。保持财务战略与公司战略间的匹配性是企业可持续增长的关键。财务内在机理告诉我们，在不依靠外部融资状态下，企业可动用的内源资金上限是“净利润+折旧”，而当企业年度投资增长所需资金总量超出这一上限时，企业可以利用银行借款、债券发行、权益融资等多种方式来弥补这一缺口。银行借款在撬动企业金融杠杆的同时，也打开了财务风险之门。如果企业因满足投资增长而使其负债融资总额触及预先设定的资产负债率上限（如70%），则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是重新审视投资项目的战略排序、适时压缩投资规模。这就是财务应有的战略平衡能力。战略平衡体现为“业务——财务间的战略匹配与增长平衡”、“业绩增长预期——投资拉动——财务风险可控等之间的内在平衡”、“权益——债务之间的财务弹性与结构平衡”等诸多方面。这一能力的行使最终将反映在“业绩波动性”上：具备并行使这一能力的企业，其业绩波动性将低于不具备这一能力的企业，从而将拥有更高的市场价值。

2.资源获取能力。企业增长依据于财务资源可得性，能否有效获取财务资源、把握市场机会是区分不同企业财务竞争力的关键。它意味着：①在同等条件下，拥有较宽融资渠道的企业将比融资渠道较窄的企业具有更强的竞争优势。②在外部融资相对宽松的条件下，融资成本较低的企业将比融资成本较高的企业具有更强的盈利优势，而在外部融资受限和融资成本较高的情况下（如当前的紧缩政策），易于融资的企业比难以融资的企业具有更大的市场投资机会和未来增长潜质。所有这些都说明，资源获取能力大小反映了企业增长机会把握及增长潜质，从而彰显不同企业之间的财务能力。资源获取能力反映了企业对资本市场及规则的熟悉程度、投资者关系的协调与管理能力等各方面，它体现了企业间的财务异质性。

3.财务运作能力。具备较强的融资能力并不必然体现为较好的财务业绩，其转换过程需要借助于有效的财务运作。财务运作能力集中体现在企业财务资源的配置能力与管控能力两方面。①财务资源配置能力反映了企业的投资决策及执行能力、并购谈判能力、被投资企业红利收取能力与再投资能力、财务资源集中调配能力（如资金集中与现金池管理）等。②财务管控能力则体现为企业财务信息集成及传递有效性、预算管理与监控、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经营活动分析与财务预警等各方面。一些大型企业集团总部的财务管理部门，就是按照“财务运作”这一思路来界定财务管理各部门、各岗位的工作职责的，如在集团总部设立会计信息部（总账及合并报表、数据处理中心与会计信息集成等）、资金管理部、预算监控部、风险管理部、经营活动分析与财务预警部等。财务运作能力强调财务管理的有序与高效。在这里，有序是指财务运作要基于企业内部的组织规则（如决策与执行规则）与运行程序，这些规则与程序上至公司治理，下至财务流程规范等；高效是指财务运作要对市场、内部管理中出现的问题做出快速反应，付之于监控与管理行动，服务于企业管理全局，力图避免财务文牍主义。有效高效的财务运作是财务业绩好坏的根本。很多企业间的业绩差异，大多与财务运作能力的差异相关。

4.财务危机处理能力。任何企业都可能面临危机，这就要求企业必须建立危机处理预案，并在危机出现时真正做到临危不乱。企业危机可体现在很多方面，财务危机只是其中一种且大多与偿债性相关。财务危机处理预案主要包括定期的财务风险评估与压力测试、融资弹性、财务沟通与投资者关系管理、保险与风险转嫁技术、准备金提取等。财务危机处理能力反映了日常中财务应对市场风险的警觉性以及危机突发时的主动性。财务危机处理能力是有效鉴别同处生存危机状态下好企业与一般企业的核心：好企业转危为机，而一般企业则转机为危。

上述财务能力的四个方面呈逻辑递进关系。①战略平衡能力是基础。企业财务如果没有良好的战略平衡能力，就不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引领与可持续增长，也就不可能实现企业价值。企业竞争优势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财务的战略平衡能力。战略平衡能力作为优秀企业的一种财务特质，将其与一般企业区分开来，并成为财务业绩优劣高低的试金石。从企业财务实践中可以看到，大量企业并非缺乏企业战略，但因缺乏财务的战略平衡能力，要么在追求高投资、高增长的亢奋中毁损价值，要么在过于稳健保守的财务理念支撑下丧失增长价值。②资源获取能力是根本。在战略平衡能力支撑下，企业财务资源获取能力是触发企业价值增长的根本动力。在这里，资本市场（主要指股票与债券市场）是财务资源的集散地，一些企业因不熟悉资本市场规则而失去了上市机会，还有部分上市企业因各种原因等未能有效利用市场进行再融资，大量企业根本就没有关注债券市场（含短期融资券等）对企业融资的积极意义。从“资本市场——企业”的互动关系看，那些能有效利用资本市场的企业大多是业绩优良的企业，同时，那些业绩优良的企业也大多是能高效利用资本市场的企业，市场——企业间的良性关系，最终促进企业增长与财务业绩提高。③财务运作能力是保障。财务运作能力体现为企业财务资源的配置能力、监控与服务能力。财政部在2007年实施《企业财务通则》的基础上，将构建企业财务管理能力认证体系、提升企业财务管理能力、推动企业强化内部约束和财务管控、实现管理创新四个方面列入当前及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它体现了中国转型经济中的财务管理特色。但不论是否有政府号召或其他外力推动，企业财务运作能力培养都应成为企业财务管理行动的“自觉”，拥有与有效利用财务运作能力是区别业绩优良企业与一般企业的核心特质。④危机处理能力是补充。人们将企业财务危机产生的原因大多归罪于外部环境（尤其是金融紧缩时期）。一些企业因金融紧缩而倒下，但另一些企业却独善其身、安然立世，可见产生财务危机的根本原因是企业自身缺乏应有的抗风险能力，缺乏上述所表达的三项能力。危机处理能力作为一种能力补充，虽难以做到“求发展”，但却能做到“求生存”，企业财务面对危机时的生存能力并非来自于一时的“回光返照”，而来自于企业历经多年的自救意识、事前谋划与财务准备。

四、企业集团财务管理的未来任务：发掘并培养独特的财务能力

财务能力作为实现企业财务目标所必需的主观条件，因企业所处环境、企业发展阶段性等不同而呈现差异性，财务能力是综合性的，财务能力的发现、发掘与培养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动态过程，即动态能力形成过程，为此需要做好以下工作：

1.组织学习。获取知识和能力的根本途径是学习。任何组织的成长都是一个动态的能力积累过程，是一个根据组织内外环境变化不断进行适应性调整的过程，通过组织学习才能发现自身优势、劣势，并驱动公司成长。组织学习有两个基本来源：一是标杆企业和共有知识；二是组织自身的过往体验。其中，“向其他标杆企业看齐”，即向他人成功经验和教训学习，是组织学习的重要路径。但是，向其他企业学习所能得到的是有关组织管理的共有知识（即那些可用正式语言等进行编码并系统化、能被传播的知识），而非独特的组织经验。组织经验作为组织异质性资源、能力是难以通过向其他组织的学习中得到的，这就引致了学习的第二个源泉，即从组织过往的经验中学：组织学习的根本在于通过组织自身的经验积累而不断地纠错与完善，做到干中学、学中干。Teece（1997）认为组织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组织早期所采取的策略及由此获得的经验，并且以后的优势发端于现时的活动之中”，并称这为一个动态能力的形成过程。

组织学习是培养财务能力的核心渠道。企业独特财务能力的培养有赖于向可编码传播的共性财务知识的学习，也有赖于向标杆企业、企业过往财务经验的学习。从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现状看，重会计核算轻财务管理、只编财务报表不做财务分析、缺乏合理的财务制度、重制度轻执行等基础性问题并没有得以根本解决；在财务管理理念和方法上，也没有完全实现从财务预算管理向战略导向预算管理的转变、从传统绩效考评向价值管理的转变、从传统现金管理向现金池管理的转变、从传统成本管理向以价值链为核心的战略成本管理的转变等。所有这些都是企业缺乏“共性财务知识”的后果。同时，少数财务能力强的标杆企业因担心商业秘密外泄而拒绝与同行企业分享，大量企业难以从自身过往经验的总结中去领悟其已有的“财务知识”，从而在交了学费的同时并没有得到有益的知识、经验。因此，强调组织学习对增强企业财务能力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都不为过。

2.知识管理和知识传播。企业是一个综合的知识体，它不仅体现在特定的岗位和个人上，而且要体现在组织群体之中。管理岗位、管理者个人等所拥有的财务知识、能力和经验会随着岗位变动、人才流动而流动（失）。在这种情况下，对岗位、个人的知识经验的总结、整理与推广就变得非常重要。企业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经营管理，需要不断吸收外界的知识能力，需要不断对企业员工所创造的知识、经验进行加工整理，并在企业内进行有效传播，所有这些都有赖于对企业独特财务知识的总结。财务知识的总结本身就是财务规则的制度化、整合化，财务制度是最具组织记忆功能的资源、能力，个性化的财务制度是对企业独有的财务能力体系和财务文化的总结，是增强企业的财务竞争优势的核心。

3.财务队伍建设。理论上认为，财务管理是企业全局式的管理，出资者、经营者和以财务经理为代表的财务人员全部参与其中。在提升企业财务能力的过程中，不仅要让出资者、经营者等从战略高度理解财务管理的战略功能，更要对具体从事财务管理工作的财务人员进行合理配置，从业务学习、职业道德素质提升、在职培训、岗位交流与转换、总会计师队伍建设等各方面来强化财务队伍建设。■

[本研究获北京市属高等学校人才强教深化计划（PHR201006128）资助]

责任编辑 周愈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