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10年2月,千枝堆雪的京城,出版了知名经济学家张五常的新书——《新卖桔者言》。这本新集收录了作者自1984年以来的大量经典作品,贯通了中西经济学思想,其中有大量轻松愉悦的论述和简练经典的经济学理论,让我们领略了张教授一贯天真放逸的学术风格。世人已知这位新制度经济学和现代产权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张五常,对现象的解释和对理论的建树很喜欢用真实世界的实例。这种风格可能来自少年逃难的原野,也可能来自街头巷尾的观察,在《新卖桔者言》中也有较好的体现,而且融合了治国求学的深思和挚爱。相信阅者爱读,读者善思,思者有悟。
《新卖桔者言》一共有11个专题56篇文章,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对“真理”与“成见”的讨论。“成见”代表已有的理论结论,而“真理”是就同一问题提出新的解释。张五常认为,学问要为“真理”而执着,但“成见”避之则吉;如果每次看同样的事,仿佛是第一次遇上,那么,“成见”也就不驱而散。
以第一篇《卖桔者言》为代表,写于1984年,因为一个真实且极为有趣的“真理”与“成见”的故事而享誉多年...
2010年2月,千枝堆雪的京城,出版了知名经济学家张五常的新书——《新卖桔者言》。这本新集收录了作者自1984年以来的大量经典作品,贯通了中西经济学思想,其中有大量轻松愉悦的论述和简练经典的经济学理论,让我们领略了张教授一贯天真放逸的学术风格。世人已知这位新制度经济学和现代产权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张五常,对现象的解释和对理论的建树很喜欢用真实世界的实例。这种风格可能来自少年逃难的原野,也可能来自街头巷尾的观察,在《新卖桔者言》中也有较好的体现,而且融合了治国求学的深思和挚爱。相信阅者爱读,读者善思,思者有悟。
《新卖桔者言》一共有11个专题56篇文章,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对“真理”与“成见”的讨论。“成见”代表已有的理论结论,而“真理”是就同一问题提出新的解释。张五常认为,学问要为“真理”而执着,但“成见”避之则吉;如果每次看同样的事,仿佛是第一次遇上,那么,“成见”也就不驱而散。
以第一篇《卖桔者言》为代表,写于1984年,因为一个真实且极为有趣的“真理”与“成见”的故事而享誉多年和成为经典。故事起于早年的香港年宵市场,那里有研究价格理论的好题材。因为市场需求在年宵那晚的变动极大极快,一千块钱的一枝桃花可以在几个钟头之后变得一文不值。那么,浪费和期待误差是怎么产生的?年宵货品不断变动的价格是怎么决定的?为了解答这个问题,张五常率领众弟子连续两年在年宵夜摆摊卖桔,从卖桔领悟到了新的经济含义,用交易费用理论验证了诺贝尔经济学获奖人施蒂格勒(G.Stigler)对于价格分歧的解释偏误。价格分歧是经济学上的热门课题,以施蒂格勒为代表的主流经济学者,一致认为在同时同地将顾客分开是不可能的,并且付不同价格的顾客的需求弹性必定有所不同。
然而,《卖桔者言》认为,主流经济学者的观点很显然是错了。一方面,年宵夜的紧俏行情使得卖者讯息要比买者更多;另一方面,只要买者相信议价便宜就不会再费时查询,也没有意图公布自己的买价,所以,同时同地的成交价格就会不一样。这个经济解释背后所隐含的是交易费用理论,同时同地能有不同的成交价格,主要是因为价格的讯息费用相当高。由于交易费用的存在,付不同价钱的人得到了不同的边际价值,不同的边际价值总比买不到桔子有利。在这个意义上,价格分歧必然带来浪费的观点是错误和需要修正的。
《新卖桔者言》对理解现实经济和国家经济发展也有较大的帮助。在成于1984年的其他文章中,《养蚝的经验》宣称产权对人类的行为具有决定性影响;《会走动的资产》以中国在鱼塘养鱼的悠久历史证明地产的私有制度在中国要比欧美早得多;《私产可养鱼千里》认为养鱼千里本小而利大,值得中国渔业界注意;《如诗如画的例子》回忆了几个市场失败的典例,认为穿越禾田的火车与飞鸟宣称了科斯定律的大错;《灯塔的故事》是对萨缪尔森(Paul A. Samuelson)的“共用品”与政府干预理论的反对;而《科斯的灯塔》则追查了一些数字资料以外的事实,提议用“发明专利权”的形式解决因“搭便车”行为而导致的公共品收费困难的问题。以上文章清傲、锋利、幽默,不做条件假设,只用现实经济中的真实条件,在自然悠扬的叙事中论述经典理论的缘起、“成见”和解决之道。
没有数学和方程式,可以让思想更加自由和光华。张五常及其《新卖桔者言》堪称“数学经济”的最大反派,历数了萨缪尔森以来经济模型与经济预测的大错与“天真”。若论经济模型的创造,古往今来没有谁比得上经济大师萨缪尔森。但张五常认为,萨缪尔森对经济现象的理解不到位以及对前苏联经济发展趋势的预测错得一塌糊涂,并且阿罗等“图表学派”在金融研究中用高不可攀的数学和精致方程式以市场的数据(结果)来解释市场(原因)在逻辑上行不通。但笔者认为,对研究范式的革新仍然需要漫长的路程,对数学与经济的关系要辩证看待。一方面,经济学作为对真实世界的解释与预测,是主观对客观的反映,确实不像自然科学那么独立,受到很多条件的约束,因此,人们需要借助于数学,以促使推理清晰、逻辑一贯、形式严谨。另一方面,数学与经济的不适应,关键在于人们忽视了理论与情境的对应关系。对于既有理论结论往往是拿来就用,学者拿来作为实证检验的理论依据,管理者拿来作为制定政策的支持材料,以为普遍适用,实则不然。如果A理论来自于市场环境p和区域时间m,转换到市场环境q或者区域时间n,很可能是不成立的。例如,香港年宵夜卖桔的经典故事,可以解释交易费用对价格歧视的决定性影响;若改换到百货商场就不能成立,因为百货商场的商品价格咨询是明码的。所以,即便“纯理论不容易有传世的贡献”抑或制造了“垃圾”,而数学仍不可舍弃,比较好的解决方案是注重理论与情境的适应性。
《新卖桔者言》的其他专题分别讨论了国际贸易、垄断竞争、讯息费用、土地政策、农民与劳工问题以及人类自取灭亡的经济行为等一些有趣而重要的话题。《新劳动法与蚕食理论》认为真实世界没有产品市场和生产要素市场之分,管制劳动市场其实也是管制产品市场,新劳动法来得太早将会蚕食企业租值和提升交易费用,不利于经济的发展。《评中国的土地政策》认为中国内地不应该采用高地价政策,反对政府提供廉租房,提议协助穷人的最佳办法还是尽量提供给他们自力更生的机会。《从日本的经验看地球一体化的不幸形势》和《闭关自守也无妨》等篇提出今天的世界尽是开放而又廉价的发展中国家,先进之邦不得不面对这无数廉价劳动组成的低成本问题。按张五常的分析,中国的经济发展到今天,币值上升不是办法,国内经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中国要大力发展的是内供,而不是内需,只要内供发展得好,内需的威力就会随之而来;美国的保护主义就好像当年日本保护农产品那样,会带去灾难性后果。
总的来说,《新卖桔者言》格外倚重合约理论和产权经济学,对于弗里德曼的自由市场理论有深刻认同,这带给张五常对中国乃至世界经济的独特见地,游刃有余,斐然成章。虽然,应用经济学一般以理论分析为起点,而张五常是倒转过来,先以真实世界的现象为起点,然后用经济学的理论去分析,正所谓看不到则验不着。善用简单的经济理论与概念,以一条需求定律把局限的转变化为价格的转变,成就了张五常有趣非凡的学问。这也正是《新卖桔者言》留给我们的思考。在对“真理”与“成见”的讨论中,即使最有天赋的经济学家和最完美的数学模型也被辩驳。而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更值得思量,究竟何以为学(问),学(问)以为何?
责任编辑 刘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