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习近平同志在中央党校2010年春季学期第二批入学学员开学典礼上关于文风问题的讲话,激起我心中层层涟漪。
上中学时,语文老师刘越讲评作文,称“文如其人,贵之在实”。实则饱满无虚、真诚真实。文章表达思想,讲清楚就行。无病呻吟的长文浪费时间,害人害己。鲁迅先生说,时间就是性命。无端地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然后让我们当堂把这话连背3遍,最后叮嘱:“你们记住了,会受用终生。”
1963年,我大学毕业分到财政部会计制度司《会计》杂志编辑部工作。主任又说:“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应当删去”,还让刘松年同志拿出一篇长稿,让我尽力压短。我压了大半,他又删去一半。“把水压干净,这才算实了。”主任看完稿对我说:“部里司长秀才有四位:办公厅李朋、科研所许毅、基建司刘礼欣,还有主管我们《会计》杂志的杨纪琬副司长。有机会,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一天晚上,杨纪琬副司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有篇文章,你看看。”说完取出《人民日报》社论清样,介绍社论写作背景:“‘大跃进’中,我们国家的会计工作‘彻底放权,大力简化’,宣传‘无账会计’。不少地方会计人员下放,不...
习近平同志在中央党校2010年春季学期第二批入学学员开学典礼上关于文风问题的讲话,激起我心中层层涟漪。
上中学时,语文老师刘越讲评作文,称“文如其人,贵之在实”。实则饱满无虚、真诚真实。文章表达思想,讲清楚就行。无病呻吟的长文浪费时间,害人害己。鲁迅先生说,时间就是性命。无端地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然后让我们当堂把这话连背3遍,最后叮嘱:“你们记住了,会受用终生。”
1963年,我大学毕业分到财政部会计制度司《会计》杂志编辑部工作。主任又说:“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应当删去”,还让刘松年同志拿出一篇长稿,让我尽力压短。我压了大半,他又删去一半。“把水压干净,这才算实了。”主任看完稿对我说:“部里司长秀才有四位:办公厅李朋、科研所许毅、基建司刘礼欣,还有主管我们《会计》杂志的杨纪琬副司长。有机会,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一天晚上,杨纪琬副司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有篇文章,你看看。”说完取出《人民日报》社论清样,介绍社论写作背景:“‘大跃进’中,我们国家的会计工作‘彻底放权,大力简化’,宣传‘无账会计’。不少地方会计人员下放,不记账、不算账。会计秩序空前混乱、监督职能大大削弱,资金损失浪费严重。1959年开始,全国开展财务会计整顿工作。去年召开全国会计工作会议后,会计工作混乱状况得到初步扭转,开始走向正轨。现在《人民日报》要我写篇《加强会计工作》的社论。我写好又改了3次,你给提提意见。”我诚惶诚恐,仔细看完3份清样,每篇都有改动,有的还进行了大改动,最后一篇立意论述亲近贴人、行文流畅质朴清新。我道:“杨副司长,《人民日报》社论,只千来字,是不是短了些?”他微笑道:“文章该长则长,该短则短。王羲之的《兰亭序》,骆宾王的《讨武后檄》,都只有几百字。”
此后我开始写稿。第一篇投给《会计》杂志就落选了。一个晚上,杨副司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了编辑工作又问资金平衡表,还送我一本他刚出版的《怎样阅读资金平衡表》,由此说起写文章的事情。他道,文章不管长短,重在提炼,取精华去芜杂。你的稿子我看过,有点写作基础,还需再加努力,把文章做得精实些。你当编辑,应该认识到这点,要踏踏实实一点一滴从头做起。我讲几点供你参考。
首先,打好功底。开始的时候,可以找些实用的方法练练。比如,学点语法修辞,避免病句;读些古文和现代好文,看看人家如何立意、论说、遣词。又比如,学写旧诗词,能在字数、平仄、押韵、对仗几重限制下行文,写作水平会得到进一步提高。又比如,把开会发言当作写文章,事先打腹稿,思维条理,简明扼要;限制发言时间,多听别人讲话,取人长补己短。总之,要抓住一切可以学习的机会增长才干。
其次,厚积薄发。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内容和发展规律。文贵在实。将事物的内容和发展规律真实反映出来,就能抓住事物的本质,抓住问题的要害,就不会出现假、大、空。文当有感而发,该笑则笑,该哭则哭。事实绝对不能虚构,感情也不能虚构。文如其人。一个有修养的人,要不断学习,积累阅历,提高分析能力。文章有七八分把握才动笔,有十分把握才住笔。切莫浮躁,言不及意。
再次,慎密酝酿。文章写完后放几天,等思想稳定后再看,就会发觉原来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如果修改后再放几天,还可能有再修改的想法。我的做法是,即便时间紧,文章写成后起码修改3遍,才可脱手。上次那篇社论3次修改,不是报社要求,是我自己做的。反复修改后,虽不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只有无愧,才能放心,无负于人。这是写文章的原则,也是做人的原则。
最后,请人评说。文章只有读者认可,才算过关。白居易的诗老太婆都能懂,是因为事先他征求过一些老太婆的意见。旁观者清,兼听则明。要多听不同人的意见,更要听得进不同的意见。别人意见,可以取舍。如果固执己见油盐不进,定要像孔雀开屏那样露出破绽,吃苦头的最后还是自己。我写那篇社论请你提意见,不是谦虚,而是不愿吃懒惰带来的苦头,也给你们小青年做个样子。
兵贵在速,文贵在实。说话和写文章,是人们用语言和文字表达思想、处理社会关系的工具,说到底是个做人的问题。说假话、说大话、说空话的人,写出的文章也会假话、大话、空话连篇去吓人。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写精实文章,是一种修养,是知识分子做人的本分。
不久我调外地工作,14年后回到财政部商贸司。1998年,财政部组织编写《新中国会计50年》,他卧病在床,我去看他,又和他谈起了写文章的事,并说他当年讲的写文章的4点具体方法,一直指导我的写作实践,享用了半辈子。
“我是搞会计的,对文字没有什么研究。那次讲的只是一点体会,你还认真了。1993年春《财政研究》有篇《论财税物价大检查》,9800字,目录还用黑体标题。我看是你写的,很高兴。当年一说资金平衡表就脸红的小青年,现在也写大文章,真的改行了。”他还说:“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首先是要做好人,要大家都平安快乐。现在市场经济,物欲横流。有句旧话‘名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人到晚年最要紧的是身心健康,莫为名利困扰,保持住做人的品格。”
“我记住了,淡泊名利,珍惜晚节,做个好人。过年后我退下来,您病也好了,有空就来陪您下棋。”我真诚感谢他的忘年关怀。
“但愿吧。”他叹了口气,“你爱写东西,送你几句话:言为心声,文如其人,笃初慎终,形端表正。”
不想此次一谈竟成永诀。《新中国会计50年》出版时,他的名字加上黑框。后听人说,是他推荐我参加该书编写的。我在他手下工作时间很短,会计资格、阅历浅薄,却名同书页,留下终生念想。他那无负于人的坦荡胸怀,“文如其人”的文品人品,寓传道于授业解惑之中的教育方法,恰似我的中学老师刘越,是让我从心底里称为“先生”的人。此后,常有“会计泰斗”、“会计大师”冠纪琬先生之名,见诸报端,令人欣慰。
退休后,全国预算会计研究会真诚相邀,我又当了《预算管理与会计》的编辑,实践着先生文贵在实和做好人的承诺。■
责任编辑 刘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