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主流企业理论遵循科斯的“企业——市场”两分法，把企业间的关系主要定性为竞争关系。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不平衡配置和资源的稀缺性导致市场竞争的日益加剧，然而资源的相互依赖性促使企业间不能仅仅依靠竞争的获胜来取得规模扩张、发展壮大所需的资源，而是需要更多地依靠企业间的相互合作而进行有计划地协同劳动，通过相互间的协同效应来实现彼此在既定的约束条件下的利润最大化。这样，企业之间除了普遍存在着更大范围的竞争关系之外，还存在着广泛的不同层次和不同形式的合作关系。企业之间通过各种形式（例如分包制、特许权经营制、合资研发制、相互持股制、联合开发制等）进行结盟构成了非常复杂的企业间网络，于是出现了介于企业契约和市场契约之间的、掺杂着竞争与合作的契约关系，由此形成了“市场——网络——市场”三分法的企业间网络理论（networking approaches）。企业间纵横交错的网络使得企业间的利益相互交织，既有着彼此利益不同的冲突，又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以至于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连企业的会计利润都难以准确计算，使企业边界变得更加模糊，难以界定。

理论界已有大量的文献分析研究市场和单个企业的效率，但对企业间网络效率理论分析的文献却为数不多。在相互持股日益盛行的今天，相互持股作为企业间网络的一种特殊形态，在国际竞争中显示出了较为明显的优势，因此有必要深入地对相互持股的企业间网络的形成原因、运行机制和治理效应进行分析，为法人相互持股制度提供更坚实的理论基础。

一、相互持股形成企业间网络的原因和运行机制

杨瑞龙（2005）将企业间的网络定义为“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立的企业通过正式契约和隐含契约所构成的互相依赖、共担风险的长期合作的组织模式。”“企业间网络的核心在于合作，通过合作来取得双赢的局面。是从自利的角度来追求企业之间的合作的。”企业间的协作所产生的集体力会带来合作剩余。企业间网络的本质是靠共同利益的追求、信誉的保证和惩罚机制来协调资源配置的契约组织。由此可见，相互持股形成的企业网络的根本原因是企业组织对资源的依赖。

当今世界经济全球化的激烈竞争是参与者企业综合实力的竞争，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法则决定了只有综合实力强大的企业或企业集团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这是因为企业的发展会受到种种条件的限制，企业仅靠自身经营发展的积累和扩张是很难迅速提高竞争实力的。对于一个企业而言，资本的积累、管理经验的积累、客户资源的积累、生产技术水平的改进、销售能力的提高和销售渠道的开拓等皆非一日之功，与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相比，市场机会往往稍纵即逝，任何企业或企业集团要想迅速达到预定的目标或缩短与预定目标的战略差距，寻找适合的战略合作伙伴便是最佳的选择。在多种约束条件之下，通过相互持股方式，与能够形成优势互补的企业联手，彼此建立攻守同盟，共同防御敌意收购，共同分享经营成果，无疑可以形成并提高可持续竞争能力。

企业间网络的效率在于选择恰当的契约形式来控制和激励企业网络的成员。契约包括正式契约和非正式契约（即隐性契约）。相互持股企业之间相互持有的股份作为抵押品构成正式的契约，充当了各方履约的保障监督机制，不遵守攻守同盟的成员企业将会遭到其他成员企业将其所持有的股票抛售给敌意收购者的惩罚。除正式的契约之外，相互持股形成的企业网络也存在着非正式的社会控制和协调机制，如声誉、道德、社会惯例、文化传统等。

二、相互持股的企业间网络治理成本分析

除相互持股形成企业间网络之外，企业还可以通过购并其他企业以实现资源的获取。虽然两种方法所期望达到的目标相同，但在具体操作中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现通过对两种方式进行对比以分析相互持股企业间网络在治理成本方面所具有的优势，具体分析如下：

1.相互持股的实施成本较低。企业利用并购方式获得被并购企业的资源需要投入较大的资金，而大量的营运资金被占用必然会给企业后续的经营带来较大的支付风险；如果采用相互持股的方式结成企业联盟，联盟的各方相互持有他方的股份，相互成为对方的稳定股东，长期投资的资金在对方购入本企业的股份时回流到本企业内部，整个操作所需的支付成本较低，资金占用较少，对本企业正常营运的限制性影响较小，因而实施成本较低。

2.相互持股可利用资源的范围更广。一方面，由于并购所需的高昂成本会使并购对象的数量受到限制，所能整合的资源也受到相应的局限，而相互持股却可以其成本低廉使得同时寻求多个合作伙伴成为可能。合作企业通过相互持股织成一个更大的企业网络，综合利用合作各方拥有的资源实现更广泛的资源结合，可以较充分地发挥企业间的协同效应。另一方面，在采用并购方式实现资源的结合时，被收购企业会因为对投资收益分享的减少而减少关系专用性投资。而在相互持股形成的企业网络中，由于各方以相互持有的股份为质押保证长期的合作关系，共同抵御外来的敌意收购，加之各方相互持股的比例相差不大，相互拥有的剩余控制权也大致相等，因此各方均有着较强的进行关系专用性投资的激励。

3.相互持股能在较大程度上保持各方经营行为的灵活性。相互持股各方只是持有对方的股份，各自仍是独立的法人，在企业内部行使自主经营权，双方的合作是在不损害各自经济利益前提下的合作，各方共同努力的目标是实现共赢。相对并购后形成的庞大规模导致灵活性的丧失而言，相互持股制度下的各成员企业仍可以保持相对较大的经营灵活性。

4.相互持股可以回避并购后的整合风险。并购后组织内部的路径依赖性会引发并购后一系列的整合风险，如组织管理风险、人力资源整合风险、企业文化融合风险等。事实上，美国兼并的成功率还不到15%-20%。中国的TCL、明基、联想、平安相继出现海外并购后的不适应症或巨大的亏损，都显示出了并购的成本高昂而成功率较低。与并购相比，相互持股有利于保持原有企业主体的独立性，从而避免了并购后可能出现的整合风险的危害。

三、相互持股的企业间网络治理效益分析

1.有助于促进有关企业间信息的流动和知识的共享

在这个知识爆炸的信息时代，企业的创新源泉在于持续地获得新的知识。然而，市场交易的匿名性和竞争性却不利于知识的传递和学习。通过购并等成功的一体化虽然能取消企业间的认知距离，实现知识的交流和学习，实现生产和工作推陈出新，但却需为此付出高昂的成本，承担较高的风险。相互持股企业之间，由于利益的相关性程度较高，所以彼此比较乐于交流信息和传递知识，而都不太倾向于相互保密和封锁。

2.有利于减少成员企业面临的竞争压力

与兼并收购形成的一体化的企业内部科层组织相比，相互持股企业间网络形成的战略联盟关系较为松散。各成员企业仍然保留其各自独立的法人地位和独立经营权，因而各自经营的自主性和主动性较强，彼此之间是一种宏观性的强合作、弱竞争关系。

3.有利于交易费用的节约

交易组织方式的选择是为了节约交易费用。企业间网络的作用之一是形成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减少缔约成本、履约成本和监督成本等事前、事中和事后的交易费用。相互持股企业间长期固定的交易伙伴关系降低了市场调研成本；相互持股企业间网络往往以不完全契约代替市场的完全契约，大大地降低了市场开拓成本和缔约成本；相互持股企业网络间长期频繁的交易和固定的交易习惯，形成了默契和模式以及顺畅的沟通渠道，必然可降低履约成本；合作的延续性降低了讨价还价的成本，博弈的重复性增加了企业在任何单项交易中进行欺骗的潜在成本，声誉损害和不合作的威胁形成对机会主义行为的报复性惩罚机制，有效降低了监督成本。

4.有利于适当降低企业生产经营的不确定性

在变化剧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由于企业所需的各种生产要素的获得与投入的约束条件不同，以及各要素组合结构与发挥作用的机制的不同，其生产经营的各个环节（包括采购、生产、销售）都存在着不确定变项，例如资本的筹集、投资方向的选择、投资规模的确定、产品研发的决策、新技术的发明和采用、产品销售制度的制定、企业文化的建设、环境的保护和优化等。相互持股固然不可能完全解决不确定性的问题，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不确定性带来的交易成本，例如跨国界、跨地域、跨行业、跨文化的企业相互持股形成的企业间网络，往往有助于克服新技术转移与新知识传递可能遇到的文化观念上的、信息披露上的和组织团队实施上的多种困难。■

责任编辑 张璐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