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1-06 作者:李心合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会计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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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综观国内外的公司财务学研究不难发现:人们在讨论具体的公司财务热点问题时,忽视了一个对推进公司财务学理论发展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就是从总体上把握公司财务学的框架、特征,并审视和评估这个学科迄今为止的发展状况。而一旦我们从整体上思考和把握公司财务学的发展,就会发现这个学科的整体框架和内容还有进一步扩展的空间。
一、公司财务学的整体框架
公司财务学究竟研究什么问题,对此国外学界几乎都认为公司财务或财务管理是与投资、筹资和股利三大类事项的决策联系在一起的。例如:1994年被《商业周刊》评为全美商学院12个顶级教授之一的爱斯华斯·达莫德伦在《公司财务:理论与实务》一书中,前后一贯地将公司财务定义为“由公司所制定的,可以影响公司财务状况的所有决策”,并把这些决策“广义地分为投资决策、筹资决策、股利决策”,即认为公司财务主要是回答三个基本问题:公司的稀缺资源应如何分配(投资决策)?如何为公司的投资筹集资金(筹资决策)?投资产生的现金流量应该有多少返还给股东、有多少进行再投资(股利决策)?而在构建投资决策、筹资决策和股利决策模型时,将运用一些必要的工具,达莫德伦将这些“公司财务的必要工具”概括为...
综观国内外的公司财务学研究不难发现:人们在讨论具体的公司财务热点问题时,忽视了一个对推进公司财务学理论发展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就是从总体上把握公司财务学的框架、特征,并审视和评估这个学科迄今为止的发展状况。而一旦我们从整体上思考和把握公司财务学的发展,就会发现这个学科的整体框架和内容还有进一步扩展的空间。
一、公司财务学的整体框架
公司财务学究竟研究什么问题,对此国外学界几乎都认为公司财务或财务管理是与投资、筹资和股利三大类事项的决策联系在一起的。例如:1994年被《商业周刊》评为全美商学院12个顶级教授之一的爱斯华斯·达莫德伦在《公司财务:理论与实务》一书中,前后一贯地将公司财务定义为“由公司所制定的,可以影响公司财务状况的所有决策”,并把这些决策“广义地分为投资决策、筹资决策、股利决策”,即认为公司财务主要是回答三个基本问题:公司的稀缺资源应如何分配(投资决策)?如何为公司的投资筹集资金(筹资决策)?投资产生的现金流量应该有多少返还给股东、有多少进行再投资(股利决策)?而在构建投资决策、筹资决策和股利决策模型时,将运用一些必要的工具,达莫德伦将这些“公司财务的必要工具”概括为现值、财务报表与比率、风险与收益模型、期权定价模型四项。所有这些财务决策模型和工具都服务于公司价值最大化这个目标函数。
相同或类似的观点还可以在美国学者詹姆斯·C·范霍恩所著的《财务管理与政策》、英国学者阿特勒尔所著的《财务管理基础》、美国学者威廉·L·麦金森所著的《公司财务理论》等著作中看到。《财务管理与政策》一书提出财务管理包括投资决策、筹资决策和股利决策,这三类主要决策共同决定了一个公司对股东的价值。《财务管理基础》一书提出财务管理所承担的主要任务包括财务计划、投资项目评估、融资和资本市场运作、财务控制,这四项相互联系的具体任务与公司经理人员(CEO)的三大管理任务(战略管理、营运管理和风险管理)相联系。《公司财务理论》一书将财务管理人员需要解决的问题和决策归纳为六项:是否进行投资?是否应当采取风险管理与套期保值策略?公司拟在未来三年内实施一项重大投资方案,如何更好地确保迅速增长的资金需求?是否应当执行针对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延期养老金计划?是否应该增加对普通股的股利支付?是否回购公司股份?是否应该并购?
如此看来,公司财务学的整体框架就由三个构件组成:一个目标函数,即公司价值最大化;三类决策,包括投资决策、筹资决策和股利决策;一个财务工具箱,即财务报表与比率、现值、风险与收益模型和期权定价模型(如图1所示)。综观国内外的公司财务或财务管理教科书,其主要章节内容就是依据这三个构件安排的。但值得关注的有两点:其一,在这个整体框架中,会计是被作为财务管理的工具来看待的,这与国外会计学界把会计定义为一种信息系统的观点相吻合。也就是说,无论是国外财务学界还是会计学界,都把会计视为管理工具,这一点显然不同于国内学界。国内教科书中存在一种矛盾的现象:会计学教科书极力批评乃至否定管理工具论,主张会计是一种管理活动;而在财务学教科书中,会计与报表始终被作为财务管理的工具来处理。其二,整体框架不包括成本费用和税务管理。尽管这两项内容对公司来说很重要,并且都属于CFO的直线职权范围,但在财务与会计分而治之的西方公司里,它们属于会计长而非财务长的职责范围。
二、公司财务学整体框架之局限性
迄今为止,公司财务学的整体框架被想当然地认为是正确的,除本人之外,还没听到对流行的整体框架进行质疑或批评的声音。不过,也许正是因为缺乏大胆甚至是不正确的怀疑和批判,公司财务学的整体框架才在它作为一门独立学科以后的几十年里裹足不前。撇开整体框架赖以建立的环境性假设或理论前提不谈,仅框架本身存在的局限性就已十分明显,并且多数局限性是与急剧变迁的公司生存环境及由此所导致的公司使命的扩展、公司价值的影响因素的变化有关的。
1.重资本运作轻内部管理。首先,整体框架的着眼点是公司在资本市场(包括证券市场和银行)中的资本运作,特别是投融资问题,这不太适用于非上市公司,而非上市公司通常要占一国公司总数的99%。因此,财务管理学的构建显然只是关注了少数重点公司。其次,即使是上市公司,财务管理的内容也不能局限在投融资领域。比较前苏联与美国现时的财务管理教科书不难发现:前苏联版的财务管理教科书着眼于企业内部管理,是在假定资金由国家财政和公有银行足额提供的前提下,重点解决如何管好和用好资金的问题;而美国版的教科书着眼于公司对外的资本运作问题,是在假定存在完备的资本市场的前提下,解决公司如何在资本市场上进行有效投融资的问题。因此,无论是前苏联版还是美国版,其所设计的财务管理内容都是不完整的,而市场经济中完整的公司财务管理体系应该是内外结合的,既包括对外的资本运作,又包括对内的资本配置和运用,对集团化的公司来说,还包括内部资本市场的运作问题。
2.重决策分析轻全程管理。整体框架是以“决策”为重心展开的,主要解决投资、融资和股利分配的决策问题。如同爱斯华斯·达莫德伦在《公司财务:理论与实务》一书中所描述的:“公司财务的研究对象是公司所制定的具有财务意义的所有决策”。将公司财务的重心定位在“决策”环节,与财务学的经济学归属和唯理化的理论建构方法有关。因为至少是在西方国家,财务学常常被看作是应用经济学一个分支,而经济学的基本问题是生产问题,也就是在假定价格已知的前提下,怎样的资源配置能够实现生产最大化,这实际上是一个决策问题。唯理论的模型学派是以逻辑推理为主导,运用运筹学原理来建构合理决策的数学模型。综观现代公司财务学的发展,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应用数学方法来建构定量的财务决策模型,如同威廉·L·麦金森所描述的:“财务学是一门定量学科。与其他学科相比,财务学更倾向于数学化。”
管理的重心在决策,以决策为重心的财务学显然能够把握管理的核心,并有助于实现公司价值最大化。问题是,公司财务并不限于决策,并且也不限于投资决策、筹资决策和股利决策。在西方,财务专家们常用“财务价值链”来描述整个财务流程,包括财务战略、投资管理、融资与税务管理、成本计划和预算、日常财务活动和业务管理六大环节。完整的财务管理学体系应覆盖财务价值链的各个环节。从这个意义上说,公司财务的框架应作必要的扩展。
3.重过程管理轻结果管理。公司财务学是研究稀缺的资本资源如何有效配置的学科。但现有的公司财务学框架关注的往往是资本配置的过程,且以投融资为主要内容展开,而资本配置的结果,特别是投资形成的资产管理和筹资形成的权益管理,在公司财务学的体系结构中尚未占据应有的位置,以至于究竟如何管理公司的资产和权益,特别是产权如何有效管理,至今仍缺乏足够的理论指导。笔者在与公司CFO交流时,常常听到这样的怨言: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公司经营和财务风险的增大、公司集团化趋势的增强,资产和产权的管理日趋重要,但相应的知识在财务学中缺位,在专门或相关的书籍中都很难看到。当国内一些专家学者关注于用实证方法来研究资本市场中的财务与会计问题时,却忽视了公司十分关注的资产和产权管理问题。这种理论研究与公司实践的脱节及其严重态势,导致公司财务学的解释能力和预测价值大大降低。
4.重偶发事项轻经常事项。假如把公司财务事项分为经常性事项与偶发事项,公司财务学的重心应选择何者,实际上又是怎样选择的,这也许是我们在设计公司财务学框架体系时所忽视的一个问题。如上所述,现有的公司财务学以投资决策、融资决策和股利决策为重心,而这三大类决策事项也许并不是公司年年、月月、天天、时时所发生和关注的事项。因而这些事项多少总有些“偶发”的性质,用会计学的术语表达,大体相当于“偶发事项”之类。而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时时关注的“经常性事项”是什么呢?根据笔者的实地观察,可能主要是:如何管好、用好资产(资产管理)?如何控制好成本费用(成本费用管理)?如何确保经营和发展所需要的现金(现金流管理)?财务学未将这些经常性事项作为其关注的重点,而将重点定位在投融资决策及其所派生出来的股利决策等偶发性事项上,是否意味着内容安排错位了呢?
5.对科学发展和环境变迁的反应明显滞后。首先,任何一门学科都不可能孤立存在。财务学也是存在于一个学科群或学科域之中的。在这个学科群中,数学、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等都是其上游学科,财政学、金融学、统计学、会计学等,以及公司管理的相关功能学科如生产管理、技术管理、营销管理、人力资源管理等,都是其旁侧学科。而财务学的发生和发展历史深受其上游学科如数学和经济学的影响,但这些学科在近一、二十年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部分并没有在财务学中得到应有的响应。比如,经济学领域中的外部性问题、“绿化”或“生态化”趋势,社会学中的社会成本、冲突问题,管理学中的战略导向和战略联盟问题,管理学、经济学和社会学中的网络结构问题等,均未在财务学领域得到响应。因此,相对于它的上游学科,财务学的发展可以说已经严重滞后了。其次,公司财务学对于影响它的环境变化反应也滞后了。近一、二十年,公司财务的环境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如信息化、集团化、全球化;高度流动的资本市场和衍生金融工具的增多;对环境、生态和社会责任问题的重视趋势;价格的波动性和降低成本的压力等,不可避免地都会对公司财务职能提出新的要求。
面对这些变化和挑战,管理学甚至会计学都已经做出了积极的回应,然而财务管理工作在多大程度上有所改进呢?英国学者玛格丽特·梅建议公司财务职能应“从传统的专家控制职能转变为着眼于未来的公司增值职能”。专家控制职能强调公司经营业务的财务历史数据,而公司增值职能则在运用财务技术的同时,强调从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用整体的眼光来看待公司业务,并着眼于未来的发展。转变后的财务职能将在经营框架的构建和运营中发挥关键作用。这种经营框架将卓有成效地将战略、经营、资源配置和绩效等内容连接起来,能够更好地适应市场的变化。而且转变后的财务职能能够有效地将经营与财务寓于一体,并得到现代信息技术(如ERP系统)的支撑。很显然,财务学还没有对这种事实上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财务职能转型有所反应。我们所能看到的公司财务学,仍是就财务论财务、财务与经营相割裂的、狭隘的财务学。
笔者无意全盘否定主流公司财务学的框架,但当下的公司财务学体系在面对相关理论发展和实务变革方面仍有很大的局限性,公司财务学体系应在现有基础上作进一步的扩展。
三、公司财务学框架之扩展
1.财务学内容之扩展。相对于内容丰富的财务管理实践而言,“一个目标、四个模块、四把工具”架构的财务学属于“窄型”财务学,并且主要是“向外看”的财务学,其对公司内部财务管理问题的解释和解决能力是相当弱的。笔者认为,财务管理实际上就是对财务报表项目的管理,因此完整的财务管理应覆盖财务报表的全部项目,其内容可划分为四大模块:资产管理(资产负债表左边的管理)、权益管理(资产负债表右边的管理和所有者权益变动表管理)、收益及其分配管理(利润表管理)和现金流量管理(现金流量表管理)。所谓的财务管理,实际上也可以称为财务报表管理。现有框架中的三类决策(投资决策、融资决策和股利决策)和营运资本管理事实上是寓于四个板块的管理体系之中的。
除内容扩展外,目标函数和管理工具箱也应放大。公司财务目标函数应从效率(价值创造)向公平(价值分配)扩展,使公司财务能够兼容公平与效率的双重问题。决策工具箱应向管理工具箱扩展,即在传统的四把工具的基础上,再增加公司治理、财务战略等财务管理工具。扩展的公司财务学或财务管理学体系如图2所示。
2.财务学研究领域之扩展。在细分模式的影响下,科学的发展已经显著地多元化了。诸如社会学,有文化社会学、法律社会学、性别社会学、经济社会学,等等。再如经济学,有数理经济学、制度经济学、信息经济学、行为经济学、经济伦理学、经济心理学,等等。而财务学领域迄今为止沿用的仍是单一的发展路径——数理财务学。其实,这应该也是财务学贫困化的一个表征。因此,拓展财务学研究领域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是毋庸置疑的。笔者曾在《会计研究》(2003年第7期)上发表过一篇题为《公司财务学理论及方法论的认识与批判》的文章,提出了四种新的发展路径和研究领域,即制度财务学、行为财务学、财务社会学和财务伦理学,笔者认为这些都是可以并值得研究的新学科。
责任编辑 陈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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