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厚发：立足专业一线　践行责任担当

本刊记者

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副会长、北京注册会计师协会副会长，容诚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首席合伙人肖厚发多年来深耕行业一线，作为资深的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充分发挥专业优势，为推动注册会计师行业高质量发展积极建言献策。2024年两会，他提出完善注册会计师行业职业责任保险保障机制、完善会计师事务所民事责任承担机制以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发展等提案。

完善注册会计师行业职业责任保险保障机制

职业责任保险是注册会计师行业实现高质量发展不可或缺的保障条件，但当前还存在着不少亟待解决的问题，主要表现在：

一是保险行业对于会计师事务所职业责任保险不够重视，认为规模小、责任大，出现了保险公司不愿承保服务资本市场的大中型会计师事务所的情况，缺乏约束机制。据不完全统计，2022~2023年间，在全国87家财产保险公司中，仅有3~5家保险公司愿意承保，且保障无法满足行业实际需求。保险公司在承保过程中，存在承保方案不公平不合理，保费标准不明确且随意大幅上涨、恶意拒保的情况，如2023年几乎全部的会计师事务所的保费都上涨了数倍；北京7家大型会计师事务所在2022年续保过程中被恶意拖延承保、全年几乎无保险保障；北京18家连续投保十余年的大中型会计师事务所在2023年续保过程中被恶意拒保，出现较长的脱保期。

二是对已经发生的民事赔偿案件，保险公司存在拖延理赔、不愿意理赔、拒绝理赔的情形，会计师事务所面临理赔难的问题。据不完全统计，2011~2022年，北京地区大中型会计师事务所支付保费约3亿多元，实际获得的理赔款项仅为600余万元，且部分机构在面临巨额民事赔偿须获取保费时得不到及时理赔，已出现破产倒闭的情形。

完善注册会计师行业职业责任保险保障制度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生存和稳定健康发展意义重大。为此肖厚发提出：

一是重视职业责任保险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重要意义，加强注册会计师行业职业责任保险的建设。一方面，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充分认识到注册会计师行业对资本市场、金融行业乃至经济社会全面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意义，积极落实《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规范财务审计秩序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健康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1]30号）文件精神，将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职业责任保险建设作为保险行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落实保险行业为注册会计师行业提供职业责任保险保障的要求。另一方面，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加强与财政部、中国注册会计师行业协会的沟通，加强保险行业和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相互了解，建立健全职业责任保险沟通协调机制，到会计师事务所走访调研，了解注册会计师行业在职业责任保险方面遇到的困难和实际的需求，定期召开联席会议，切实推进问题的解决，包括投保难、投保贵、理赔难等问题。

二是加强对保险公司的监督指导，落实为注册会计师行业提供职业责任保险保障。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指导监督保险公司落实国办发[2021]30号文件精神，承担保险行业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发挥保险分散风险的商业功能。要集中保险行业的优势资源和承保能力，指定数家保险公司开发满足注册会计师行业实际需求的职业责任保险产品，提供有效的保障。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要求保险公司制定公平合理明确的承保方案和调整机制，制定合理的保费标准和调整办法，使用公平合理的保险合同，要求保险公司不得随意调整承保方案和保费，不得恶意拒保、断保。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完善职业责任保险投诉处理机制，畅通会计师事务所的投诉渠道，对于不落实文件精神和要求的保险公司，及时督促其处理解决，完善对保险公司的监管和处罚。

三是建立健全职业责任保险理赔机制，将理赔落到实处，发挥保障作用。一方面，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完善职业责任保险专家委员会制度，设职业责任保险专家委员会，建立专家库，提供经费保障，由专家对理赔争议提供专业意见，减少理赔纠纷，缓解理赔难题。另一方面，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应规范保险公司的理赔服务，加强对保险公司职业责任保险理赔服务情况的监督和考核，对于存在拖延理赔、拒绝理赔情形的保险公司进行处罚和监管，督促保险公司及时履行理赔服务，维护注册会计师事务所作为保险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促进保险行业和注册会计师行业共同发展。

完善会计师事务所民事责任承担机制

在全面推进证券发行注册制、完善投资者保护制度、压实中介机构责任、从严从重查处虚假陈述的背景下，随着资本市场法治化进程加快，相关诉讼的前置程序取消，针对上市公司及会计师事务所的民事诉讼案件数量骤增。完善会计师事务所民事责任的承担机制有利于保障注册会计师行业的持续健康发展，进而促进资本市场的长期稳定发展。

在当前的司法实践中，对于证券虚假陈述民事诉讼类案件，仍存在审理审判机制不尽合理的状况，尤其是对于注册会计师审计工作的专业性、特殊性认识不足，未能充分引入并参考注册会计师行业专家的意见，对于会计责任和审计责任以及民事赔偿比例的判定不尽合理，与资本市场造假“首恶”及配合财务造假相关方的处罚和追责相比，注册会计师行业承担的民事责任畸高。据不完全统计，在最近公开可查的25个相关民事诉讼案例中，仅有3例认定会计师事务所无责任，7例承担100%连带责任，最高赔偿金额高达24.5亿元，远远超出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可承受范围。

注册会计师行业是资本市场重要参与方，保障其可持续发展，有利于发挥其规范资本市场秩序、保障公众利益的重要作用，进而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资本市场的健康稳定发展。为此肖厚发提出：

一是建立健全资本市场涉诉案件的体制机制，借助专业力量，完善合议庭的组成和专家辅助人制度，不断提升专业化水平，合理确定会计师事务所在证券市场虚假陈述过程中的过错。在落实金融法院专业审理的基础上，继续提升审判的专业化水平，完善证券虚假陈述案件的合议庭制度，由法院设立虚假陈述案件审计专家库，选取审计行业专家作为审计专家库成员，明确合议庭中至少一名审计专家库成员参与到审判实践中。充分考虑审计的专业性，完善证券虚假陈述案件的专家辅助人制度，制定专家辅助人的资格认定和管理办法，设立专家库，提供经费保障，明确将专家意见作为参考，有效发挥专家作用。专家意见应充分考虑注册会计师审计的局限性，明确区分会计责任和审计责任，合理确定会计师事务所的过错。建立法院和注册会计师行业协会关于民事责任承担的沟通交流机制，通过走访调研和定期会议等方式，加强法院和注册会计师行业协会的沟通交流。法院应当听取注册会计师行业专家的意见，了解审计实践的做法，加深对审计有限性的认识，在判决时更加精准认定过错。

二是完善相关法律法规，确保裁判尺度的明确统一，公平分配会计师事务所的责任，稳定大众对注册会计师行业民事责任的预期。对现行涉及会计师事务所民事责任的相关法律法规进行梳理，对不衔接之处进行修订完善，进一步统一和明确司法裁判尺度，稳定社会大众对注册会计师行业民事责任的预期。在司法审判实践中，应进一步区分会计责任和审计责任，明确故意和过失的认定及责任分配，未认定为故意的，慎重判决承担100%的连带责任。明确重大过失和一般过失的区别，便于审判实践确定责任。结合注册会计师法修订草案的精神，考虑审计业务的局限性、过错程度，区分故意和过失情形，对会计师事务所民事责任作出具体规定，建议：属于一般过失的，会计师事务所不承担；属于重大过失的，由会计师事务所承担一定比例的补充赔偿责任，但不应超过已收取审计费用的一定倍数；属于故意的，承担全额连带责任。

三是引导落实追“首恶”的理念和要求，从根本上解决证券市场造假等严重损害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行为，切实维护投资者的利益。落实“过责相当”原则，理顺和优化包括注册会计师在内的中介机构的民事责任承担责任，尤其是虚假陈述案件“首恶”的责任，敦促各责任主体归位尽责。加强对“首恶”的精准追责，让作为造假策动者倾家荡产、牢底坐穿，威慑财务造假等违法犯罪行为，从根源上清除影响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毒瘤”。加大对“首恶”不法所得财产去向的追查，加强对配合其窝藏、转移、掩饰、隐瞒财产相关人员的责任追究，完善对以无可供执行的财产为由终结当次执行的监督。

四是加大对配合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外部金融机构、商业主体及个人的处罚、追责和赔偿，威慑配合造假行为，减少杜绝配合造假行为的发生。充分重视外部金融机构、客户、供应商等主体与上市公司串通财务造假的隐蔽性和危害性，以及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审计程序和审计手段对此类造假识别的有限性和困难程度，公平合理确定会计师事务所在此类造假案件中的过错和责任。加大对配合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外部金融机构、客户、供应商等主体的行政处罚和刑事追责，加大处罚和追责力度，对配合造假主体形成强有力的威慑，力争杜绝配合造假行为的发生。强化对配合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外部金融机构、客户、供应商等主体的民事追责，在审理过程中发现此类情形的，及时主动追加配合造假主体为被告；加大配合造假行为的赔偿责任并强化执行手段追赃挽损，切实保护好投资者特别是广大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