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5-19 作者:张连起 (作者单位:中瑞华恒信会计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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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翻开中国现代会计史,会计理论、会计思想、会计实务的先驱——杨汝梅、顾准、潘序伦、谢霖、徐永祚等先生光照“五四”以降的星空,他们融会中西,贯通古今。正是由于这些大写的名字在,中国会计才不至于干瘪乏味。陌生了这些名字,意味着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的到来。
如果我们将视野扩展到世界范围,不难发现:帕乔利、查尔斯·斯内尔、佩顿、利特尔顿、蒙哥马利等大师,或缔造会计、审计之学,或开拓会计、审计之疆,正是由于他们的出现,会计文明之河才得以源长存,水长流!
但大师们渐行渐远。
为什么今天难以出品会计大师,我们这个时代缺少什么?
(一)
查商务印书馆的《现代汉语词典》,“大师”(master)一词的释义倒也简单:“在学问或艺术上有很深的造诣,为大家所尊崇的人。”前半句含义明晰,然而后半句,即“为大家所尊崇”,却大有玄机:这个“大家”指谁?是自然的“约定俗成”,还是由某个权威部门或者机构认定?尊崇的标准又是什么?仅仅是学问上具有很深的造诣,还是道德、文章皆仪范天下?
会计大师的第一个特点,是具有世界影响。能称作会计大师的,不是“关起门来做皇帝”,不是仅在会计圈内互为观众,更不是被...
翻开中国现代会计史,会计理论、会计思想、会计实务的先驱——杨汝梅、顾准、潘序伦、谢霖、徐永祚等先生光照“五四”以降的星空,他们融会中西,贯通古今。正是由于这些大写的名字在,中国会计才不至于干瘪乏味。陌生了这些名字,意味着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的到来。
如果我们将视野扩展到世界范围,不难发现:帕乔利、查尔斯·斯内尔、佩顿、利特尔顿、蒙哥马利等大师,或缔造会计、审计之学,或开拓会计、审计之疆,正是由于他们的出现,会计文明之河才得以源长存,水长流!
但大师们渐行渐远。
为什么今天难以出品会计大师,我们这个时代缺少什么?
(一)
查商务印书馆的《现代汉语词典》,“大师”(master)一词的释义倒也简单:“在学问或艺术上有很深的造诣,为大家所尊崇的人。”前半句含义明晰,然而后半句,即“为大家所尊崇”,却大有玄机:这个“大家”指谁?是自然的“约定俗成”,还是由某个权威部门或者机构认定?尊崇的标准又是什么?仅仅是学问上具有很深的造诣,还是道德、文章皆仪范天下?
会计大师的第一个特点,是具有世界影响。能称作会计大师的,不是“关起门来做皇帝”,不是仅在会计圈内互为观众,更不是被自己的学生或特定人士“册封”,而是在世界范围内,其学术体系、思想体系影响深远,并传导至外部界别。因此,会计大师应适用严格的高标准。
会计大师的第二个特点,是能耐得住寂寞,枯灯黄卷,皓首穷经。会计大师的太多学问,俨然是活的图书馆;他们的研究,异于通常的就会计论会计,从会计甲到会计乙,而是熔文、史、哲于一炉,嫁接会计,超越会计,在相当程度上,其“博物馆化”的研究方向,早已将精湛的学问,变成了会计大师的专属之物。
会计大师的第三个特点是思想卓著。大师可以没有钻石,却不能没有思想。抄袭是思想的天敌。文字抄袭是低劣的,比文字抄袭更为低劣的是“思想抄袭”。我们看到的一些会计文本中没有任何原创性思想,而只是叙述他人的思想,满篇都是文献摘引,惟独没有自己。他人的思想当然可以涉及,关键是如何涉及,考察他人思想的目的是要站在巨人的肩上,而不是贴在巨人的背上。有的著作,如果去掉引用的他人思想和变相抄袭的他人思想,几乎剩不下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文字抄袭易于发现,而思想抄袭却比较隐蔽。文字抄袭危害的是原作者的利益和学风,而思想抄袭危害的却是整个会计领域的“神经”。一旦会计领域形成了思想抄袭的习惯,还有什么创新能力?分明是“鹦鹉学者”与思想的奴隶而已,如何去找大师的踪影?
会计大师的第四个特点是淡泊洒脱。在学品至上的同时,会计大师人品至尊。为学平易而不故作艰深,为人平和而不故作高蹈。尽管会计是一门关于计算的学问,但会计大师通常有“三个不计”:不计功利,不计是非,不计当下。正所谓:“开门撒手逐风飞,由人顶礼由人骂”。这样的大师,首先是伟大的人,一旦告别人世,其学问和人品风骨,径自和肉身、灵魂一道,化作轻烟袅袅。在熙熙攘攘的世界里,只有偶尔的路人,重新将他们的学问以及生前的趣闻轶事从尘封中翻起,恍若隔世。
会计大师的第五个特点是新而多寿。不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学问精湛,甚至独领风骚者大有人在,然而,“博导”遍地,大师难觅。那些有资格被称为大师的,除了学品和人品足够好,寿命似乎也要足够的长,德高望重离不开年龄基础。当然,既有高寿又要有高见,新论迭出是会计大师的物质基础,因为社会科学“不发表,便发臭”。
(二)
早在1795年,席勒就宣告:“功利是这个时代伟大的偶像,所有的权力都必须为之服务,所有有才智的人都宣誓为之效忠。”在功利的时代,会计教育变成了“功利的机构”。为功利服务、为功利效忠。到处都是权力的影子,到处都是金钱的喧嚣。即便孕育了大师的萌芽,也只能夭折。
美国学者丹尼尔·科顿姆在《教育为何是无用的》一书中,列举了功利教育的21宗罪,尽管不是专门论述会计教育,但其概括、验证的功利教育的本质,对会计大师的培育土壤——会计教育,同样具有警示效用:功利教育,将使教育无用,因为它让我们脱离理想,它让我们的心变得麻木,它让我们意志消沉,它使我们的身体变得虚弱,它让我们自命不凡,它让我们的个性变得沉闷,它让我们沦为奴仆,它让我们陷入贫穷,它让我们变得骄纵,它使我们成为悲观主义者,它导致教条主义,它让我们陷入现实生活的困境中,它让我们成为骗子,它让我们成为书呆子……彼时,知识不是力量,愚蠢就是力量。
从制造学的视角看,会计大师来源于“手工生产”,而不是“流水线生产”;从生物学的视角看,会计大师来源于“放养”,而不是“圈养”。然而,现时的会计教育提供的恰恰是“统一制式”的教育产品,背离了因材施教的宗旨,最后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是面目模糊,千人一面。一味的“圈养”,消磨了会计大师应有的灵气与个性。实际上,许多大师并没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比如顾准先生,只有小学学历,但他凭借天资与悟性,向传统学,向实践学,向社会学,靠自学、勤学、苦学,中学西学兼修,理论实务并举,成就“博、通、专、精”的一代会计大家。
毋需讳言,会计教育的生态环境潜伏着“沙漠化”的危机。程序教育、格式教育的流行,遮蔽了会计教育的光亮;应试教育的指挥棒,引导着素质教育迈向边缘化;以教师为中心的灌输式教学,抑制了以学生为中心的创新性培育;课程设置的“窄而专”,挤压了会计大师知识结构的“博而通”;某些具有创新思想的文章难以发表,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不合所谓“学术规范”;会计高校的行政化导向,凸显了教育资源配置的逆向分布……凡此种种,缺少会计大师生长的原动力。不能设想,会计大师是靠听课“听”出来的,是靠几本专业教材“专”出来的,是靠五花八门的考试“考”出来的。
(三)
会计大师的生长不外乎主观和客观两个因素。就其自身因素看,有天分、学养、悟性、师承、功力、勤奋、体质、机遇等等,而其所处时代社会环境的繁荣或衰乱又会大大影响其才智的发挥。
中国历史上集中产生大师的时代有三个:一是晚周时期,即春秋战国,其时战乱不止、列国纷争,却呈现诸子百家争鸣,尤以孔子、孟子、庄子最为卓著;二是晚明时期,其时社会动荡不已,民族矛盾严重,堪称乱世,却名家迭出,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三是晚清时期,其时列强侵凌,民生凋敝,但大师云集,如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等。会计领域亦然,民国时期烽烟四起,生灵涂炭,但潘序伦、谢霖、徐永祚等“五四”一代执会计牛耳。反右运动和文化大革命运动,摧残了无数知识分子的心智,但顾准先生“拆下肋骨当火把”,精研社会主义会计的基本问题,发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先声。
乱世出大师。似乎艰难困厄的压力,较安定富足的盛世出现大师的几率更高。古人说“诗穷而后工”,时代的艰难、人生的潦倒,让诗人感慨幽深,遂造就诗歌精品。会计何尝不是这样呢?会计介于科学与艺术之间,会计学者激情与理性兼备。困顿的物质生活和精神苦闷的压力,对于庸常人无疑会令其沉沦驻足,但对天分素养俱佳、性格坚毅的会计学者而言,更可能成为苦心励志、一鸣冲天的动力,于是,大师的出现就有了可能。
这便提出了一个命题,难道盛世或承平之世出不了大师,是否构成了某种“宿命”?盛世的危险在于有才能的人变得平庸,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令人骨醉神销。面对实用主义、消费主义的滚滚红尘,先是拜物与浮躁,后是消颓与沉沦,过早地燃尽才华油盅中的最后一滴,随时静候出局。
事实上,乱世只是造就会计大师的外部因素,否则无法解释,近现代西方并非总是乱世,为何却大师辈出。严格地说,会计学者自身因素的检讨更为必要,除了体认已故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大学非大楼之谓,乃大师之谓”的名言外,我们还应当正视不顾学术、不顾传承的师道问题,包括学术造假、私德不修、批发学位……不除上述宿疾,别说大师难再,恐怕连正直的会计学者也难再。
特殊历史年代造成的知识断层和传承断裂,是会计大师断档的重要原因。今天,我们的社会正处于矛盾凸显期,各种极端观念流行。会计领域默认“丛林法则”,潜行“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忽视会计学者的品格塑造与人文陶冶。文人相轻的陋习,成为一团驱之不散又不见痕迹的腐浊之气;权钱崇拜的积弊,成为一片飘忽不定而异常嘈杂的刺耳之声……与此同时,我们又处于战略机遇期,历史并不总是居于狂飙突进的年代,更多时候则是春种秋收的平实。我们不必抱怨,只需沉潜下来,薪火相传,作别浮躁的风气、功利的心态和僵硬的体制,会计大师的出现是可以期待的。
(四)
上个世纪的前半叶,正是会计学的奠基阶段,那些学贯中西的大家,容易占领学术高地。时至今日,会计学体系日益多元、立体,随着信息处理技术的进步,今天的治学之道与前辈学者相比有很大的改变,评价标准也发生了深刻变化。例如会计上的“记忆之学”不再被看重,而“见识之学”(对于材料的使用与判断)则更加重视。就研究方法而言,从早期的规范研究演进至现在主流的实证研究,完成了一次学术上的升级。接下来,将实现学术上的轮回,即升华到新规范研究阶段,以使会计思想有更多容身之处。这一阶段,代表着工业时代的会计确认、计量、记录与报告体系,将被代表着信息时代的会计估值、风险应对、透明披露所替代;会计新思维、新元素将被置入会计学科体系;中国特有的转型经济环境下的会计将大放异彩……新时期呼唤会计大师,会计繁荣需要会计大师!
看看蒙哥马利:自从1912年出版蒙氏审计学第1版——《审计理论与实践》(Auditing Theory and Practice)至今,先后问世15版,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会计人。这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不仅是释疑解惑的指南,还是审计理论的权威文献。透过这本“审计学的圣经”人们发现,蒙哥马利大师集注册会计师、律师、教育家及作家于一身。
看看谢霖:早年负笈东洋,归国后替北洋政府起草《会计师暂行章程》,边执业,边著述《簿记学》大书,还任教于复旦、北大等大学。这位中国注册会计师第一人与蒙哥马利相似,也是集注册会计师、教育家及作家于一身。
这就是会计大师。承前启后,影响深远;自成体系,领异标新;苦学精进,学问卓越。并且,无一例外地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
中国会计大师的诞生,首先需要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不妨借鉴一下其他学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和评价,以体味人文会计的意蕴和愿景——
我给博士生出过一道思考题:上个世纪之交,文人都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国学根底很深,包括茅以升那样的理工科学生在内,从而产生了一批大师级的人物。近几十年,为什么我们没有大师级人物?为什么没有产生世界性的著作?我觉得,除了封闭、积贫积弱、‘文革’等原因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传统文化的底子太薄。”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许嘉璐如是说。
“70多年来,在人生旅途中经历了多种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以后,才逐渐体会到,‘高处不胜寒’、‘鸿飞哪复计东西’等名句的真义,也才认识到‘真堪托死生’和‘犹恐相逢是梦中’是只有过来人才能真懂得的诗句。……我之所以怀疑0.Laporte的奇偶不灭定律,这和我在西南联大读《易经》的心得有关。《易经》中既有阴、阳相似的道理,同时却也有阴阳消长或阳盛则阴衰、阴盛则阳衰、剥久必复、否极泰来的道理。”物理学大师杨振宁如是说。
“西方有人认为中国到二十一世纪初叶将成为经济大国,甚至是军事大国,其实中国从本质上说是一个文化大国,最有可能对人类文明做出贡献的是中国文化,二十一世纪将是中国文化的世纪。要无愧于这样的光荣使命,不光是我们这一代人要努力,也要让孩子从小汲取传统文化的滋养,继承我们民族的优秀品格。”国学大师季羡林如是说。
没有大师的会计界,如同没有树木遮蔽的土地,即便有几蓬杂草,终究会在风沙的侵蚀下沦为荒漠。非思想原创无以称大师,非学识博通无以言教育,非人格朴厚无以冠群伦。愿中国会计大师,如一轮明月升起,照亮会计的夜空!
责任编辑 刘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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