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5-22 作者:张连起 (作者单位:中瑞华恒信会计师事务所)
[大]
[中]
[小]
摘要:
“悔恨的泪水从注册会计师刘某的脸上刚刚拭去,又从眼角不断涌出……‘我不该拿他们的钱,不该受他们利用,不该替他们隐瞒财务报表造假事实’。”一著名证券报纸以陈旧的文艺体揭开了ST圣方(000620)落水注册会计师刘某的面纱,让公众第一时间认识到:注册会计师有时很“便宜”。
谴责总是快捷的,伤心总是难免的,忏悔总是晚至的。如果说刘某失足于投机的侥幸,失足于钱财的诱惑,失足于职业的迷失,那么,作为同行的我们,既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唏嘘,也有“因小失大,因近失远”的慨叹,惟独没有齐声痛责的资格,因为单向度的指责除了排解情绪之外,于事无补。我们倒是应该借机反思:刘某的落水是否只是小概率事件?独立性是否只是无关痛痒的名词?谁将为这一事件的最终影响“买单”?
失足落水的不幸记录
ST圣方是刘某所服务的会计师事务所的常年客户。2005年3月初,刘某接到ST圣方财务总监的电话,邀请其到牡丹江对公司2004年年报进行审计。
刘某以个人太忙为由想安排别人去,但公司财务总监当即反对,指明刘某安排的那个人太较真。这期间,ST圣方的董事长也给刘某打电话说有些事不想让别人知道,刘某随即表示愿意接审这些不想让人...
“悔恨的泪水从注册会计师刘某的脸上刚刚拭去,又从眼角不断涌出……‘我不该拿他们的钱,不该受他们利用,不该替他们隐瞒财务报表造假事实’。”一著名证券报纸以陈旧的文艺体揭开了ST圣方(000620)落水注册会计师刘某的面纱,让公众第一时间认识到:注册会计师有时很“便宜”。
谴责总是快捷的,伤心总是难免的,忏悔总是晚至的。如果说刘某失足于投机的侥幸,失足于钱财的诱惑,失足于职业的迷失,那么,作为同行的我们,既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唏嘘,也有“因小失大,因近失远”的慨叹,惟独没有齐声痛责的资格,因为单向度的指责除了排解情绪之外,于事无补。我们倒是应该借机反思:刘某的落水是否只是小概率事件?独立性是否只是无关痛痒的名词?谁将为这一事件的最终影响“买单”?
失足落水的不幸记录
ST圣方是刘某所服务的会计师事务所的常年客户。2005年3月初,刘某接到ST圣方财务总监的电话,邀请其到牡丹江对公司2004年年报进行审计。
刘某以个人太忙为由想安排别人去,但公司财务总监当即反对,指明刘某安排的那个人太较真。这期间,ST圣方的董事长也给刘某打电话说有些事不想让别人知道,刘某随即表示愿意接审这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牡丹江对刘某并不陌生,2003年他曾经到此审计过ST圣方2002年的年报,此番审计可说是驾轻就熟,很快刘某便发现了三项重大问题:其一,公司提供的下属企业牡丹江石油化工厂的财务账上显示,公司库存较上一年度大幅增加,原油出库价低,这意味着成本可能被虚减,利润由此虚增(2900万元);其二,公司收到的委托经营收益2300万元(ST圣方曾委托牡丹江热电厂经营2#机组)没有委托合同支持,该委托经营收益被记在“其他业务收入”中;其三,公司报表上有一笔以前年度损益6800万元,系牡丹江石油化工厂支付的购买牡丹江石油化工集团土地的费用,但公司没有办理土地证,也就是购买的土地没过户到牡丹江石油化工厂名下、
就在刘某即将结束ST圣方审计的一天晚上,ST圣方的常务副总裁来到了刘某的房间,他说:现在厂里比较困难,效益不好,得到银行贷款一定要年报盈利才行,希望你能帮助我们。临走时递给刘某一个信封,里面是15000元新版人民币。常务副总裁还很“艺术”:这钱是咱个人的,拿着吧,买点东西。
有些犹豫,有些顾虑,欲言又止,欲拒还迎。刘某清楚,这15000元是ST圣方由盈转亏的“对价”。在这次私底下的交易中,15000元既是买价,也是售价。
刘某还是收下了。市场中的收受行为从来都没有落幕,大多相安无事,哪能一伸手就被捉呢?何况自己不具备证券期货资格,不是审计报告签字人,不是审计责任的终极承担者。——刘某心存两重侥幸。
之后的事情变得容易起来:刘某“适当调整”ST圣方少转成本的数额,体现出“盈利点”;不再索取ST圣方与牡丹江热电厂签订的委托经营合同的原件(事后证明此合同为ST圣方副总经理指使人私刻了牡丹江热电厂的公章而造的假合同);无保留意见审计报告得以顺利出炉。
值与不值的不争警讯
ST圣方2005年4月16日公布2004年报,宣布扭亏为盈;4月26日公司公告称:我公司部分高管人员、董事、监事因涉嫌提供虚假财务报告及其他犯罪行为被牡丹江市公安局立案侦查,负责2004年报审计的刘某也因涉嫌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被刑事拘留。
刘某从1991年大学毕业起就从事财务会计工作,前后“算”了14年,这一次,他失算了,15000元竟买来一张身陷囹圄的“门票”。
“不值,当然不值。”刘某连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会有今天,当时他们给多少钱我也不要。”刘某接着反思:目前市场经济需要我们这个工作,但社会对这个工作理解得太少,经济生活中的法制还不健全,已出台的法律制度细化得不够,也没有被认真地执行。于是,在从业人员中都存在侥幸心理,认为出事的是倒霉、运气不好。刘某的另一个小算盘是:因为自己不具备证券业从业资格,因而没有资格在最终的审计报告上签字。尽管他是现场负责人,但心里认为谁签字谁负责,即便有问题,也由别人扛着。他说,我有错的地方,应该承担我的责任,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尤其是目前的社会环境,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承担了的。
刘某的“小叙述”出于自保、自救的本能,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却不能随之心安理得地将其归罪于社会环境,一如不能因为河流污染了,就更有理由向河中倾倒垃圾一样。我们需要健康而负责的拷问,我们需要理性而深邃的“大叙述”:
侥幸还是不幸?幕后的钱财交易,就社会系统而言,被揭示的概率或许是0%;但就个人而言,被发现的概率很可能是100%。这一或有事项一旦纳入职业生涯表内反映,其巨额损失怎么高估都不过分。刘某上有70多岁的父母,下有刚刚6岁的女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侥幸过,换来的却是不幸;他的声声叹息,让人读出了太多无奈、无助的内容。我们不是圣徒,但假如生生将职业投资置换成职业投机,就一定会应了那句电影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独立性还是依赖性?一提起注册会计师的独立性,业内常常以为那是精神的强调,是虚幻的坚持。事实上,独立性是物质的,是实在的。财务独立是民间审计得以确立的前提条件:一是审计收费应能补偿审计主体的直接成本与间接成本,二是注册会计师的薪水应能体面地支持其工作。然而,在实务中,审计业务的委托者往往通过调节审计费用,来影响注册会计师最终发表的审计意见,换言之,审计费用与审计意见存在较高的关联度,这几乎成为难解的死结。注册会计师的“劳动价格”被低估,经济不发达地区的注册会计师的薪水较低,外界的一个小诱惑常常成为消解独立性的敏感变量。我们不难测算,15000元对于一个从业14年的注册会计师来说,今朝毁弃,明日不再,实在是一个很便宜的收购价,但15000元确实买到了注册会计师的依赖性,舍义逐利,舍本逐末,岂不正是职业理想与严酷现实的悖论吗?
重师轻所还是重所轻师?大概是银广夏事件之于中天勤事务所的教训,包括监管层在内的相关人士有些矫枉过正了,以为处罚注册会计师要比处罚会计师事务所麻烦省些、纠缠少些、后果小些。于是,近年来只见受惩戒的注册会计师,鲜见被处罚曝光的会计师事务所,更没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出局。这助长了两种更为糟糕而可怕的情形:一些不需在审计报告上签字的项目负责人大胆“放水”,以为最多追究到签字注册会计师,而会计师事务所可以脱掉干系;即使审计失败显示会计师事务所存在质量控制、风险管理方面的重大缺陷,但由于执法者潜意识中的重所轻师,执业机构感到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将风险转移到所内“代罪羔羊”身上罢了。其实,不存在轻什么、重什么的问题,一切应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仔细想想,注册会计师行业中的乱象固然有执业环境恶化的外部因素以及注册会计师自律缺失的内部缘由,但监管导向的忽冷忽热,监管理念的朝令夕改无疑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特定诱因。
商人还是专业人?判断一个注册会计师是否严谨、正直,是否爱惜自己的羽毛,可能有很多指标,最简单的就是看他们本质上是商人还是专业人。一个专业的注册会计师通过职业技能的发挥获得了服务报酬,尽管其中等价有偿的原则起了作用,但在独立、客观和公正的背景下,只表现为商业符号而已;而碰巧做了注册会计师的商人,靠“买”客户(支付高额回扣)“卖”报告(收受审计费用之外的贿赂)为业,就会总是试图以最小的审计成本谋取最大的商业利益。专业,抑或商业,一字之差,却彰显了生存还是死亡的重大命题!
个体不争还是整体不幸?针对ST圣方审计案,既然不能声讨“怒其不争”,我们只得自舔伤口“哀我不幸”。注册会计师行业要想令人尊敬、受人信赖,进而让有为青年心向往之,必须满足四个条件:其一,有关审计舞弊和道德沦丧的行为能够被发现。只有监管体系运行有效,才会使当事人堕落“不能”。即使像ST圣方审计案那样被司法机关发现,主管部门也应及时到场,应对危机。要知道,主管部门声音的缺席容易产生放大效应,会给社会公众传递麻木、卸责的不良信号。其二,败德失范行为的处罚及时、得当。只有处罚机制不再轻此重彼,才会令企图越轨者(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不敢”。其三,会计师事务所的薪酬体系合情、合理。只有激励机制妥为因应,才会使注册会计师面对诱惑“不移”。其四,职业形象的恢复与挽救快捷、高效。ST圣方审计案表面看来是一个个案,但实际上是整个注册会计师行业的伤口!我们只有让肌体迅速地自愈,才有本钱对个体的不争说“不怕”。《易经》道:化而裁之谓之变,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也”。谋变、谋事,引起疗救的注意,就从这篇检讨文章开始。
“污水定律”的共同体认
假如将一勺清酒倒进一桶污水里,得到的是一桶污水;假如将一勺污水倒进一桶清酒里,仍将得到一桶污水。由“清”向“浊”的下滑易,由“浊”向“清”的改变难。联想到执业环境与注册会计师执业的关系,对照检查ST圣方审计案,你不能小看污水的效用。我们应不单会将污水与酒隔离,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更重要的是,我们还应有本领将污水改造成清酒!
争与不争,幸与不幸,都在清酒污水中。
责任编辑 刘黎静
相关推荐
主办单位:中国财政杂志社
地址:中国北京海淀区万寿路西街甲11号院3号楼 邮编:100036 电话:010-88227114
京ICP备19047955号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30967号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署)网出证(京)字第31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