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以来，我国经济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会计作为经济管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获得了丰硕的成果。认真总结50年来新中国会计发展的经验，回顾历史，面对现实，展望未来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增减记账法自60年代提出之后，曾在我国经济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进入80年代以后，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强调与西方会计接轨，普遍推行了借贷记账法，取消了增减记账法和收付记账法。笔者作为当时增减记账法的主要设计者，通过回顾历史，谈几点粗浅看法，以就教于中外会计学者。

一、增减记账法的产生背景

增减记账法和收付记账法都是作为借贷记账法的对立物而存在。借贷记账法始于贷金业，然后又推广于工商企业，使“借”、“贷”成了记账符号，后来卢卡·帕乔利根据其复式记账实践，进行系统全面的阐述，使之更加完备，对于借贷记账法的科学性和帕乔利的功绩是要给予充分肯定的，否则它也不可能在西方国家风行500年之久。无视这些就不是历史唯物主义者。但也不可否认，借贷记账法也有其不足之处。即由于其采用“借”、“贷”为记账符号，反映经济业务把用现金买商品，用现金开支费用人所共知的业务，反映出：“借：商品贷：现金”或“借：费用贷：现金”就使一些会计的局外人莫名其妙了。正是由于它有晦涩难懂的缺点，所以中外会计界对此产生置疑，这也就是我国一些企业沿用收付记账法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国提出改革借贷记账法是在60年代初期，当时正推广“鞍钢宪法”，即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要求干部参加生产劳动，职工参加管理，群众参加监督；实行群众性班组（或柜组）核算，要求企业领导、管理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和职工群众会看账用账，参加核算。在当时的情况下，改革借贷记账法已是一种客观的要求。关于这些历史，原商业部副部长罗东明同志在《增减记账法研究》一书的序言中作过这样的说明：“增减记账法的产生和其他事物一样，总是有其经济社会历史渊源的，并非人们脑子一热就可以制定出来。……1962年党中央发出了重视会计工作，加强会计工作领导的指示，1963年国务院颁布了《会计人员职权试行条例》。各地要求改革借贷记账法的呼声，更加强烈。当时主管财贸工作的李先念副总理很重视这个问题，要商业部认真研究一下。商业部对各种记账方法进行了比较研究，经过选择，设计了增减记账法，准备在北京试行后逐步推广。可是，由于增减记账法通俗易懂，能及时反映经济事项的增减变化情况，一经公开，很受企业经理、职工、会计的欢迎。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很多工业、交通、运输、农垦、粮食、供销社、水产、军队后勤等部门，也很快采用了这种记账方法。”从罗东明同志的上述说明，可以看出，增减记账法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它的产生和文化大革命毫无关系；它的执行也不是靠一纸行政文书，而是一种自发的行动。

二、增减记账法的科学原理

（一）设计增减记账法的目的

设计增减记账法的目的，就是为了适应当时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由于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会计需要向企业经理、管理人员、工程技术人员和职工提供账表资料，或要求职工参加核算，要求全方位提供会计信息。所以，设计增减记账法不仅要求会计人员会做会川，还要便于其他有关人员掌握使用，因此比较强调其通俗易懂、简明实用的特点。

（二）增减记账法要反映经济业务的本来面目，揭示资金运动数量变化规律

要全方位地提供会计信息，就应当便于各方面人士掌握会计账证资料。因此，会计账证资料反映的内容应当是经济业务的真实面貌，反映事物变化的客观规律。无论生产领域还是流通领域，商品物资和其他财产的变化总是以资金的形式，表现为资金运动的连续性。人们要掌握经济业务活动，研究资金处在各个不同形态上的比例关系及其规律，不管各种经济活动属于何种性质、形态及其结果，其变化总是表现为不是增加，就是减少，不是正数（+），就是负数（-）。“增加”、“减少”是经济业务数量变化的自然属性，一切事物概莫能外。所以用“增加”和“减少”作为经济业务活动变化的记账标志，就能客观直接地反映经济业务的本来面貌，直接反映资金在运动中的形态变化，达到通俗易懂的要求。

（三）增减记账法坚持复式记账

增减记账法继承传统会计的科学成果，坚持复式记账，根据“对立统一”和“阴阳互根”的原理以及资金运动数量变化规律，提出以“资金来源及收入=资金占用及支出”为会计平衡公式，同时也把会计科目分为两大类，表现资金从哪里来，用到哪里去，来源和占用、收入和支出区分清楚，收益和损失互不混淆，根据资金来源及收入和资金占用及支出相互辩证统一关系，形成资金有来源，必有去路的阴阳互根关系，并构成资金运动数量变化规律的恒等关系。根据恒等式的变化原理，归纳出以下两条记账规则：

1.两类科目同增同减，两类金额必相等；

2.同类科目，有增有减，增减金额必相等。

上述两条规则，以“增加”、“减少”作为经济业务活动数量变化的标示，其结构完全符合数学恒等式变化的原理，即恒等式两端同增或同减一数其值不变；恒等式的一端同时增加和减少一数其值不变，均仍保持两端的平衡关系。

长期实践证明，增减记账法是能够正确反映资金运动规律，直接反映经济业务活动增减变化情况的，是一种科学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适合社会主义经济管理需要的记账方法。

三、增减记账法的国际间学术交流

50年代以后，世界各国会计有了很大发展，虽然西方各国企业会计广泛地使用着卢卡·帕乔利提出的借贷记账法，但在肯定其优点的同时，也看到了它的缺点。对此，美国著名会计学家A.C.利特尔顿教授在其所著的《会计理论结构》一书中曾经指出：“借贷记账法给我们留下一个令人困惑的特征：某些账户的左方代表增方，而在其他账户增加额却记入右方。这种安排实在太复杂了，以至于试图将它合理化成为徒劳无益的事，迄今为止，这种借贷规则（左方和右方）仍然属于复式记账的一个基本部分。我们别无他法，只好接受它并且记住它的加减法则，即资产账户和费用、损失账户增加记左方；减少记右方。负债、资本账户和收入、利润账户的增加记右方；减少记左方……”试图通过研究改革借贷记账法的缺点，探索更为理想的记账方法，是世界各国会计学者面前一个重要课题，特别是随着现代会计的发展和会计电算化进程的加速，日益引起广泛重视。

增减记账法在我国推广应用后，立即引起日本会计学者的注意。1966年日本著名会计学者马场克三教授到中国访问，专程到北京拜访增减记账法倡导者。马场克三教授回国后，立即撰文将增减记账法介绍给日本会计学界。嗣后，高寺正男、伊尻雄治（三式簿记的创始人）等著名会计学者组织对增减记账法进行专门研究，并给予高度评价。我的专著《增减记账法》于1980年由中国财经出版社出版发行后，1981年日本文部省拨出专门经费，资助日本九州大学记账方法研究项目对本书的翻译出版。增减记账法在美国、法国、瑞士、英国等国家，尤其是在日本会计理论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最近几年英、美、加拿大、荷兰等国会计学者仍不断进行这方面的学术交流。

四、增减记账法的未来展望

（一）现代管理内容的增多要求更新会计观念

西方会计学家普遍认为，从16—20世纪之间，会计系统的一个显著差异主要表现为，需要浓缩处理的经济数据的数量急剧增加，美国A.C.利特尔顿教授，在其名著《会计理论结构》一书中，从三方面作了分析：

1.复杂的现代化企业使用了与日俱增的固定资产，基于这一原因，为不同种类资产分设二级账户变得必要了。资产种类相当之多，以致有必要设立许多二级的资产分类账。由于向众多投资者筹集资金，公司组织形式迅速发展，也使得企业有必要增设与所有权有关的账户。迄今为止，不少企业已经为不同盈余和不同证券持有者分别设立了一些二级账户。

2.在20世纪，虚账户可能比其它类型的账户发生了更大的变化。这里应当指出，收入与费用分解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详细的账户，这种现象显然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研究生产经营的详细数据，将比均匀地注意会计数据的其它各个方面更有助于管理当局进一步了解企业内部情况，从而加强对生产经营活动的控制。这一事实最终促使系统成本会计的发展。

3.在叙述会计系统的特征时，我们把分析经济交易当作会计系统的一个分支。这里我们观察了各个会计系统的基本组成部分——运行规则。会计系统的运行规则日趋完善，但这方面的发展变化与账簿记录和账户的变化是不协调的。经济交易分析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是个难题。因为账户的性质已经得到确认，即对企业经济数据进行分类的准统计类目，所以再也不必对账户拟人化，也不需要使用名目繁多的记账规则了。此外，由于我们已经理解特定账户的增加或减少是为了反映经济交易对企业的影响。因此，经济交易分析已变成了一个推理的程序，而不仅仅是运用规定的记账规则。……那么就不必再依赖于经验法则来编制借贷分录。

以上情况说明由于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业务活动数量剧增，经济管理要求的深化，“拟人说”、借贷分录与实际情况已不相适应。

（二）会计职能扩大，要求改变记账方法

中世纪的会计主要侧重于核算已发生过的经济业务，总结一定时期的经营盈亏。而现代会计已与经济管理融合在一起，不仅要求反映过去，还要控制现在，预测将来，把核算深化到各个领域，及时地向企业经营者、管理者、职工、投资者、未来投资者、债权人、证券监管机构、税务机关及其他有关方面，全方位地提供会计信息，以适应经济责任关系深化的需要，另外，还要揭示未来的风险因素，环境保护情况。所以有些会计学者提出“三式簿记”及其他各种方法，但多因囿于借贷记账规则，均未取得理想的效果。其实“借”、“贷”符号只能满足相互对应的两个侧面，不能满足经济活动全过程和向全方位地提供经济信息的要求。如果以“增”、“减”为标志，即可适应反映过去、现在和未来经济活动发展变化，提供全方位所需会计信息的要求，必要时，还可采用准统计的方法，不一定都套用借贷分录的原则。

（三）会计电算化、网络化管理要求使用通用的记账标志

曾有人提出西方国家的企业会计电算化都使用借贷记账法，我们实行会计电算化也应使用借贷记账法，增减记账法不能适应电算化的要求。后来一些企业运用增减记账法设计了电算化处理程序，证明电子计算机并不选择记账方法。借贷记账法、增减记账法和收付记账法虽然平衡试算的公式不同，但电子计算机运算都可以处理。最近几年我国许多大型工商企业实行网络化管理，会计业务也要与管理相融合，要求做到信息共享，使用各方所能接受的数量变化标志，“借”、“贷”符号已显得不相适应：因为商品购销业务、费用开支都是由业务部门先办，然后反映到电子计算中心，各方面可根据需要再按其他运算加工。如零售柜台售货，营业员用激光扫描即可反映出销售商品的品名、规格、数量、单价、金额及收取现金的数量。用“增”、“减”即可表示现金的增加、商品的减少，以现金开支运费，即可表示费用的增加、现金的减少，无需再让营业员和其他业务人员去背“借”“贷”分录的记账公式。用“增”、“减”为标志，即可达到一套数据各方共享的要求。至于科目间的对应关系，是由经济业务性质本身决定的，实行总额平衡试算或余额平衡试算无关大局，可以通过电子计算机处理程序设计来解决。所以，有些软件设计专家已经开始运用“增”、“减”的标志来设计网络化管理的处理程序了，并已取得了满意的效果。

总之，我认为借贷记账法产生于中世纪意大利的贷金业，卢卡·帕乔利总其成，已在世界各国风行500多年，其功不可没，但任何事物都是一定环境的产物，借贷记账法有些内容已与现代管理要求不相适应，对它提出改革的要求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因而也是合理的。可以断言，它将为其他新的方法所取代。至于增减记账法它将会引起众多人的重视，必然会在会计理论与方法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编后：增减记账法的推广应用，是新中国会计史上的重要事件之一。在喜迎新中国建国50周年之际，北京商学院张以宽教授特撰写此文以志纪念。至于文中观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精神审视和探索。） 责任编辑 袁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