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车沿着平坦的大道急驰，王厂长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前两天接到市里一份通知：王厂长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今天到市里参加表彰大会，领奖。王厂长看着通知，喜上眉梢，像一口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心里话：怨不得这几天早晨总有两只花喜鹊在门口树上叽叽喳喳地叫，是来报喜哩！

这几年王厂长经常到市里开会，什么庆祝会、鉴定会、讨论会、周年会，总结会……住进宾馆、酒家带套间的房间里，席梦思、大彩电，八个人一围，开桌吃饭。肚儿吃得圆圆的，晚上去小礼堂剔着牙看电影。开一天会，参观游览两天。散会时，各式各样的纪念品、试用品塞满一提包，满载而归。

这一回是授奖大会，那场面，那气派就一定非同寻常了。王厂长琢磨着：这一回可能住进“翠屏山庄”，奖品嘛！一台双卡的收录机？一架高级照像机？也许是一个小红包，里面包着三十张崭新的“大团结”。

早晨，妻子让王厂长吃完早饭再走。他甩下一句话：“留着肚子，会上去吃。”拎一个大提包走了。

会议是在机关礼堂开的，开了有两个钟头。马市长到会讲了话，发完奖.大家共同合了个影就散会了。吃饭、住宿的事连提都没提。奖品嘛？就更甭提了，就一个“红皮本”。唉！真煞风景。王厂长无望了，到这时还饿着肚子哩！赶快找了个小饭店随便吃点东西。他原以为要开几天会，带来的小车他早已打发走了，现在只好到汽车站买车票赶回工厂去。

马市长的讲话震动着王厂长的心扉：“……作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从实际出发。根据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应该大力开展增产节约，保持廉洁，压缩一切非生产性的开支。这次会议就是本着这个精神开的，对先进工作者，每人授于荣誉证书，另有副本载入个人档案，这是对你们前段工作的肯定与嘉奖。”

这些语重心长的话，给王厂长以启迪。他想：我们厂近期也要召开一次表彰大会，正计划做锦旗、置办纪念品，到时候开桌吃饭，要花几万元。花几万元开一次会，真叫人心痛，况且厂里的资金又如此紧张，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有的职工结婚一年了，就房子住，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职工急需的澡塘建了一半，因资金短缺，停工了；幼儿园天真活泼的娃娃们天天挤在一座又暗又旧的空仓库里唱：“鞋儿破，袜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想到这里，王厂长双眉紧蹙，脸上立即严肃起来，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不，不行！不能这样办。”要改弦更张，市里的表彰会开了个好头，我们有什么可说的，按市表彰会的路子走。

落日的余辉把西半天抹成一片桔红，徇丽多彩；晚霞里，烟筒林立。王厂长站起来，往前探了探身子：前面该下车了，这次开会回来虽然两手空空，但是精神上感到充实，对未来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