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儿时,临睡前,母亲总喜欢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用双手做出小山羊、小猫、小鸡等形象来,灯影映在蚊帐上,活灵活现,非常好看:逢年过节,父亲常带我到镇上去看灯影戏。戏文有孙悟空大闹天宫,武松打虎,还有空城计,仙女下凡……。那些轻盈矫健,栩栩如生的影子,时时在我脑海里翻腾浮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增长,慢慢地把它们都忘怀了,唯有父亲常在窗前映显的影子,逾今已三十余载,深印脑海,难以忘怀。
解放前,父亲在重庆一家棉布商店当学徒,临解放那年,老板把他辞退了,只好回老家务农。老家在川东山区,很穷。农业合作化时期,父亲担任了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会计。
合作社的办公室,就在我家院子里,我睡觉的屋子同办公室只隔一个小天井,正好窗户对着窗户。
夜阑人静,月牙西沉。我一觉醒来,常见对面办公室里仍亮着灯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时而传出“叭叭”有节奏的算盘声。我睡不着,翻身依窗而望,呵!父亲弓曲的身影正映在糊着白纸的窗户上。头影在动,手影在晃。我呆呆地凝视着那影子,陡感亲切和激动,霎时间,我仿佛瞧见父亲清矍的脸颊上淌着晶晶汗珠,多皱的眉额间越来越悴黄瘦黑。当时,我童年无知,常偷偷地扶在窗前,瞅着对面...
儿时,临睡前,母亲总喜欢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用双手做出小山羊、小猫、小鸡等形象来,灯影映在蚊帐上,活灵活现,非常好看:逢年过节,父亲常带我到镇上去看灯影戏。戏文有孙悟空大闹天宫,武松打虎,还有空城计,仙女下凡……。那些轻盈矫健,栩栩如生的影子,时时在我脑海里翻腾浮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增长,慢慢地把它们都忘怀了,唯有父亲常在窗前映显的影子,逾今已三十余载,深印脑海,难以忘怀。
解放前,父亲在重庆一家棉布商店当学徒,临解放那年,老板把他辞退了,只好回老家务农。老家在川东山区,很穷。农业合作化时期,父亲担任了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会计。
合作社的办公室,就在我家院子里,我睡觉的屋子同办公室只隔一个小天井,正好窗户对着窗户。
夜阑人静,月牙西沉。我一觉醒来,常见对面办公室里仍亮着灯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时而传出“叭叭”有节奏的算盘声。我睡不着,翻身依窗而望,呵!父亲弓曲的身影正映在糊着白纸的窗户上。头影在动,手影在晃。我呆呆地凝视着那影子,陡感亲切和激动,霎时间,我仿佛瞧见父亲清矍的脸颊上淌着晶晶汗珠,多皱的眉额间越来越悴黄瘦黑。当时,我童年无知,常偷偷地扶在窗前,瞅着对面窗户上映出的影子,稚气般地痴想着:“爸爸呀!你咋个没有瞌睡?”
黑夜沉沉,秋月无光。一个闷热的深夜,对面办公室里忽地传出父亲自言自语的话音:
“哈哈!好,今年水稻又增产了!”
父亲的笑声在沉寂的黑夜里分外爽朗。可能由于兴奋,我清楚地瞧见,他那山羊胡须的影子,好象也在欢快地跳动了。打那过后,多少个夜晚我从沉睡中醒来,都瞧见对面办公室的窗户上,亮着灯光,映出父亲的身影,我心底一阵热乎,隔窗对着影子叫道:“爸爸!”
父亲没有回答。回答我的仍是那“叭叭”有节奏的算盘声……。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我由一个光屁股的顽童,戴上红领巾上学了。这时节,全国都在“飞跃”,我们大队、生产队的社员,除白天大干外,夜晚都高擎火把,开赴“前线”进行什么“大兵团作战”。父亲——这位大队会计也带头投入到“大跃进”的战斗,剩下我和弟妹在家。入夜,对面办公室的窗户上,没有了灯光,再也见不着父亲的身影。我对着茫茫夜空,死寂的屋舍怯声轻呼:爸爸呀,你在哪儿?
时不过几,深夜,对面办公室的窗户上,又亮起灯光,映出人影。这次不光是爸爸的身影,还有老支书和那些戴红袖章的“革命者”。
“走资派要老实交待!”
“把大队的帐簿和钱财全部交出来!”
一阵叱喝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依窗眺望,只见对面办公室里灯火明亮,窗户上群影骚动,喝声不息。我一眼就瞧见父亲那弓曲的身影。可能由于愤怒和激动,我清楚地瞧见,他那撮山羊胡须的影子也在颤抖了。
夜雾浓浓,月淡星稀……。
雾去翳散,冬去春来。入夜,对面办公室里,电灯光更加明亮,父亲的身影透过玻璃窗显映得更加高大,亮实。从窗隙中又传出阵阵“叭叭”欢快的算盘声。父亲额头皱纹更多了,两鬓头发更白了,在更深人静的午夜里,不时地传出他艰难的干咳声……。
农村实行了承包责任制。春天来了。农民生活富裕了,人人脸开笑颜。可我对面办公室的窗户上,入夜,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影子了我噙着满眶热泪,睁大眼睛,在每家窗户上搜寻父亲的影子,可是再也见不着了。
秋夜,皓月西沉,夜入阑珊,我坐在父亲坐过的位子上,满头大汗地计算着全村今年秋收后的会计报表。丰收的数字在算盘上跳跃,汗凝的硕果在会计报表上散发出光彩,我不禁高兴地自言自语道:“好,又比去年增产百分之十二点三!”
“爸爸!”
清脆的童声,把我从欣喜中唤醒,细听,呵,是我三岁的小儿子在我儿时依望的窗户上叫我哩。我倏地脑子一闪:呵,难道他找到了爸爸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