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10-25 作者:王化成1, 作者简介:王化成(1963-),男,内蒙古赤峰人,教授,博士生导师; 侯粲然1 (1.中国人民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0872; 侯粲然(1994-),女,内蒙古赤峰人,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博士生。 钟凯2, 2.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商学院,北京 100029; 钟凯(1989-),男,山东烟台人,讲师; 郝恩琪3, 3.中国银行 财务管理部,北京 100818) 郝恩琪(1990-),女,内蒙古鄂尔多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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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一、引言
随着企业商业模式不断创新发展,企业战略经营决策更加注重长期可持续发展,传统基于业绩导向管控模式的弊端逐渐显现,构建基于战略导向的管控模式迫在眉睫。所以,有必要深入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公司财务决策,从而为企业构建基于战略导向的管控模式提供相应的理论参考。
企业战略定位与财务行为在企业经营中联系密切。内部控制相关制度对企业战略的制定与实施提出了具体指导意见,强调了战略定位在公司治理中的核心地位(如《企业内部控制应用指引第2号——发展战略》),并且要求企业重视战略定位对财务决策的影响(如《企业内部控制应用指引第6号——资金活动》)。《管理会计基本指引》中也提出战略导向的基本原则,要求管理会计以战略规划为导向,以持续创造价值为核心,促进可持续发展。在实践中,优秀的企业通常都有与战略匹配的财务决策,而经营失败的企业则很多都败于财务决策与企业战略的不相匹配。
在学术研究方面,企业战略研究主要关注行业环境等要素如何影响企业战略,以及企业战略如何作用于公司绩效;公司财务研究主要关注于行业环境如何影响财务决策,以及财务决策能否有助于企业价值提升,而企业战略与公司财务之间的...
一、引言
随着企业商业模式不断创新发展,企业战略经营决策更加注重长期可持续发展,传统基于业绩导向管控模式的弊端逐渐显现,构建基于战略导向的管控模式迫在眉睫。所以,有必要深入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公司财务决策,从而为企业构建基于战略导向的管控模式提供相应的理论参考。
企业战略定位与财务行为在企业经营中联系密切。内部控制相关制度对企业战略的制定与实施提出了具体指导意见,强调了战略定位在公司治理中的核心地位(如《企业内部控制应用指引第2号——发展战略》),并且要求企业重视战略定位对财务决策的影响(如《企业内部控制应用指引第6号——资金活动》)。《管理会计基本指引》中也提出战略导向的基本原则,要求管理会计以战略规划为导向,以持续创造价值为核心,促进可持续发展。在实践中,优秀的企业通常都有与战略匹配的财务决策,而经营失败的企业则很多都败于财务决策与企业战略的不相匹配。
在学术研究方面,企业战略研究主要关注行业环境等要素如何影响企业战略,以及企业战略如何作用于公司绩效;公司财务研究主要关注于行业环境如何影响财务决策,以及财务决策能否有助于企业价值提升,而企业战略与公司财务之间的关系却不甚清晰。虽然现有的一些文献发现多元化战略、国际化战略对企业财务决策具有显著影响(Lewellen,1971;Stulz,1999;Grubert,2003;邓可斌和丁重,2010;王福胜和宋海旭,2012),可是对于其作用机理尚未进行全面深入的分析。基于此,本文从“环境-战略-财务-价值”的逻辑链条(如图1所示)入手,提出基于战略定位动因的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理论研究框架,以期为相关的研究与实践带来一些启示。
二、文献回顾与述评
(一)企业战略类型的划分
企业战略描述了企业如何在目标市场中参与竞争(Bentley等,2013)。有关企业战略类型的管理学文献十分丰富,从企业层面而言,相关学者主要依据业务特征、地域分布、激进程度与差异程度划分企业战略类型。
第一,按照业务特征,企业战略可分为多元化战略与专业化战略。多元化战略的概念由Ansoff(1957)提出,是指企业利用新产品开发新市场的一种战略,Penrose(1959)在此基础上进行扩充,指出企业在开发新产品的同时会保留原有的产品线,且新产品和原有产品在生产和营销上均有所不同。此后有学者进一步认为,实施多元化战略意味着企业在不同行业领域中保持活跃状态,生产不同行业产品(Berry,1971;Kamien和Schwartz,1975;王福胜和宋海旭,2012)。专业化战略是与多元化相对的一种战略选择,多元化程度高,专业化程度则较低。对于多元化程度的测度方法,现有研究主要采用企业经营所跨行业数目、销售收入的Herfindahl指数、收入熵以及企业是否进行多元化经营的哑变量进行度量(Scherer和Ravenscraft,1984;Montgomer 和Wernerfelt,1988;Lichtenberg,1992;Lang和Stulz,1994;Servaes,1996;Lins和Servaes,1999,2002;Villalonga,2004;姜付秀,2006;Mitton,2012;王福胜和宋海旭,2012;郑建明等,2014)。
第二,按照地域分布,企业战略可分为国际化战略与本土化战略。Porter(1980)、Bartlett和Ghoshal(1989)认为企业为应对全球化竞争,需选择国际化战略。企业国际化战略通过跨国经营活动,探索和开发全球市场机会,建立竞争优势(Tihanyi等,2000;宋渊洋和李元旭,2010);企业在产品开发、服务的过程中需同时考虑本国市场与国际市场标准,以及文化的差异,以有效支持国际化战略的实施(Kanter和Dretler,1998)。同样,本土化战略是与国际化相对的一种战略选择。对于国际化程度的度量,现有研究主要采用海外销售收入占总销售收入的比重、海外资产占总资产比重、国外税款所占比重、企业经营所跨越的国家数量和这些国家与母国市场的地理距离等(Lee和Kwok,1988;Sambharya,1996;薛有志和周杰,2007;杨忠和张骁,2009;宋渊洋和李元旭,2010;邓新明等,2014)。
第三,按照激进程度,企业战略可分为进攻型战略、观望型战略和防御型战略。这一划分方式由Miles和Snow(1978)依据企业在处理创业管理、运作管理和决策执行三个层面问题时表现出的特征而提出。其中,进攻型战略更注重开发新产品与新服务,探索新的市场机会,看重员工的知识和技能,强调分权化管理;防御型战略主要立足于现有细分市场,更看重效率与稳定,强调集权化管理;而观望型战略则介于进攻型战略与防御型战略之间。Bentley等(2013)利用财务报表数据实现了对Miles和Snow(1978;2003)的战略类型的度量并受到了较大范围的认可,随后一批国内外学者参考Bentley等(2013)的度量方法对企业战略与公司财务行为的关系展开了研究(Higgins等,2015;孙健等,2016;王化成等,2016;刘行,2016;Habib,2017)。
第四,按照差异程度,企业战略可分为高差异度战略与低差异度战略,表现为企业战略与同行战略之间差异程度的高低。高差异度战略指企业采取与同行战略偏离程度较大的战略定位,低差异度战略指企业采取与同行类似的战略选择。关于战略差异度的研究,已有文献(Jordan等,1998;章细贞,2008;叶康涛等,2014;叶康涛等,2015;王化成等,2017)主要关注企业战略差异度是加剧代理成本还是向外界传递积极信号。
上述分类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差异。联系主要体现为各战略分类之间存在一定的包含关系,比如多元化战略、国际化战略很可能是企业采取进攻型与差异化战略的结果;差异则体现为各战略分类主要反映为战略定位中的某一重要层面。因此,在具体研究过程中,需关注不同分类下战略定位之间的联系与差异,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
(二)多元化程度与公司财务行为
针对融资决策,现有研究主要从融资结构、现金持有、内部资本市场等视角进行探讨。对于融资结构,研究认为多元化战略会促进企业未来收益的稳定,降低企业的违约风险,从而使得负债比率提高(Lewellen和Wilbur,1971;Ahn等,2006;邓可斌和丁重,2010);也有研究认为多元化战略很可能是管理层为谋求私有利益进行过度投资的具体表现,可能会加剧企业与债权人之间的代理冲突,从而导致多元化战略与杠杆水平呈现负向关系(Amihud和Lev,1981;梁亚松等,2016)。对于现金持有而言,Duchi(2010)发现多元化战略与现金持有负相关,认为这主要是由于不同分部间投资机会较低的相关性以及投资机会与现金流较高的相关性导致的。王福胜和宋海旭(2012)也发现了同样的相关关系,但是他们认为,这一负相关关系主要是由于多元化战略具有分散风险和内部融资的优势,为降低现金持有成本,多元化企业倾向于持有较少的现金。另外,多元化战略往往会形成内部资本市场,从而影响资金配置,内部资本市场可能会通过不同部门的投资机会优化资金配置效率(Williamson,1970;Stulz,1990;姜付秀和陆正飞,2006;王峰娟和谢志华,2010;王福胜和宋海旭,2012;Natividad,2013),但是多元化所形成的内部资本市场也可能存在交叉补贴效应,从而损害资金配置效率(Rajan等,2000;Scharfstein和Stein,2000)。
针对投资决策,现有研究主要从投资效率、创新投资与企业并购等视角进行探讨。对于投资效率,刘媛媛等(2016)认为集团层面多元化可能导致成员企业存在非效率投资,尤其是过度投资以争取集团资源,曾春华和杨兴全(2012)发现多元化战略会弱化债务对过度投资的抑制作用,表明多元化战略很可能由于各部门代理冲突,造成过度投资。对于创新投资,研究认为多元化战略能够通过分散投资风险,有助于促进企业创新投资(Davis和Thomas,1993;Hoskisson和Johnson,2010;张子峰等,2010),也有研究认为多元化战略可能会使得各部门更为关注短期利益,创新投资动机下降(Hitt等,1991;1996;1997),还有研究结合前述两个视角发现多元化与创新投资呈现倒U型关系(李捷瑜,2012),而许春(2016)认为多元化对创新投资有促进作用,但仅在多元化初期显著,随着多元化程度的提升,这一效应不再显著。而对于企业并购,则常常被认作是企业实施多元化战略的主要途径(Hubbard和Palia, 1999;蒋先玲等,2013)。
针对分配决策,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实施多元化战略的企业如何进行激励决策及其股利政策。对于激励决策,Black等(2014)认为实施多元化战略的企业需聘用能力较强的CEO,此时企业须支付较高的薪酬以增加吸引力。对于股利政策,杨兴全和李雪(2014)发现集团化经营企业的股利支付程度较低,而随着多元化程度的增加,股利分配水平逐步增强。
(三)国际化程度与公司财务行为
针对融资决策,现有研究主要结合融资结构与融资成本加以分析。对于融资结构而言,国际化战略会增加债权人代理成本(Chkir和Cosset,2001),从而导致债权人更可能多提供短期债务(Fatemi,1988;Doukas和Pantzalis,2003),少提供长期债务(Michel和Shaked,1986;Fatemi,1988;Lee和Kwok,1988;Burgman,1996;Chen等,1997;Doukas和Pantzalis,2003;Ramirez和Kwok,2010),以限制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降低代理冲突。结合融资成本的分析,Stulz(1999)认为国际化战略能够使企业吸引更多境外投资者,促进股票在国际市场中流动,加强信息披露质量,从而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融资成本下降。而Wright等(2002)则认为距离差异、文化差异、沟通障碍等因素使得国际化战略可能会增加代理成本,从而导致国际化战略宣告时,引发负面的市场反应。
针对投资决策,Bodnar和Weintrop(1997)认为实施国际化战略的企业能够有效利用国际市场中的投资机会,从而获取超额回报。对于创新投资,国际化企业会充分利用不同国家税收差异,将创新投资转移至低税率国家(Grubert,2003;Bartelsman和Beetsma,2003;De Waegenaere等,2012)。
针对分配决策,国际化战略需要管理层具备较高的胜任能力,企业需付出较高的薪酬激励(Black等,2014),但是当国际化战略使得管理层追求私有收益动机较强时,国际化战略与CEO薪酬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则会减弱(Black等,2014)。对于税收成本,国际化战略促使企业有效利用不同国家间税率差异,进行税收筹划以降低税负成本(Clausing,2003;Huizinga和Laeven,2008;Klassen和Laplante,2012;Markle,2015)。
(四)战略激进度与公司财务行为
针对融资决策,Bentley等(2013)发现进攻型战略往往会导致企业存在较高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而信息不对称常常导致融资成本提高,因而间接表明进攻型战略很可能造成融资成本提升。
针对投资决策,相比于防御型战略,采取进攻型战略的企业容易过度投资,并且显著依赖于高管权力与现金持有水平(王化成等,2016);王德胜等(2016)则进一步考察了战略类型对创新投资的影响,发现采取进攻型战略的企业更重视探索式创新,而防御型企业则更多通过渐进式创新提升企业绩效。
针对分配决策,结合业绩评价的分析,诸波和干胜道(2015)认为市场竞争程度越高,企业越可能采取进攻型战略,而此时业绩评价中也更需要非财务指标进行评价。结合税收成本的考查,Higgins等(2015)发现进攻型战略更易导致企业进行税收规避,Hsu等(2014)则发现不同战略定位下财务背景董事作用存在条件差异,在防御型战略下,审计委员会中的财务背景董事有助于企业降低实际税率,而在进攻型战略下,审计委员会中的财务背景董事则会促使企业保持更高的现金持有水平以及较低的会计利润与应税利润差异。
(五)战略差异度与公司财务行为
同一行业内的企业通常会面临相似的市场环境和监管政策,进而形成一种满足企业基本生存条件的常规战略模式,但是,为了获取超额利润,具有独特资源和能力的企业则会另辟蹊径,帮助企业积累额外的竞争优势(Chen和MacMillan,1992;Chen和Miller,1994)。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模式的程度即为战略差异度(Carpenter,2000;Tang等,2011)。
Barton和Gordon(1987;1988)提出,企业战略可以被看作是管理层目标与行为的代理变量,而企业资本结构是管理层选择的结果,因而提出了“企业战略—资本结构”的研究框架。Jordan等(1998)以英国中小企业为研究对象,发现差异化战略、低成本战略与企业负债比率均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原因主要在于中小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以及信息不对称程度更高,而企业的差异化战略或低成本战略向市场传递了良好的信号,为企业获得贷款提供了一种无形担保。章细贞(2008)通过研究中国企业样本,得出了与Jordan等(1998)相同的结论。
叶康涛等(2014)对战略差异度与会计信息价值相关性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发现随着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模式的程度增加,所有者权益的价值相关性提高,而净利润的价值相关性降低。进一步,叶康涛等(2015)考察战略差异度如何影响其盈余管理行为,结果表明,战略差异度会增加企业的会计应计项目盈余管理,但会减少真实活动盈余管理。王化成等(2017)发现企业战略差异度越高,其信息不对称程度越高,经营风险越大,因而采用了较大差异战略的企业需要负担更高的权益资本成本。王百强和伍利娜(2017)发现企业战略越偏离行业常规战略,审计师在为其提供审计服务时就越谨慎,表现为更加严格的审计意见和更高的审计收费,说明审计师会关注企业的差异化战略带来的审计风险。
(六)研究述评
国内外学者对多元化战略和国际化战略的相关研究已比较丰富,然而有关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决策之间的关系尚有待深化,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现有关于企业战略与公司财务决策的研究主要基于多元化战略与国际化战略进行分析,较少基于综合视角考虑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决策的影响。同时,现有关于企业战略的研究大多集中于管理学领域,较少研究从财务视角出发,探讨企业战略对公司财务决策行为的影响。未来研究可将战略管理研究与公司财务研究相结合,将企业战略纳入公司财务研究框架,为企业如何构建基于战略导向的管控模式提供有益借鉴。
第二,关于企业战略定位的测度,现有研究主要利用财务报表数据构造相应指标加以测度,难以直接体现企业战略定位。现有财务领域关于企业战略的研究主要是基于Miles和Snow(1978;2003)对企业战略的定义,按照Bentley等(2013)对企业战略的度量方法,采用六个不同方面的财务指标,包括研发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员工人数与销售收入的比值、销售收入的历史增长率、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占销售收入的比重、员工人数波动性以及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构建离散变量进行衡量。这种方法为样本的选择和数据的可得性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但是却局限于有限的财务指标,无法更准确地反映企业战略定位。未来研究可考虑采用文本挖掘的大数据方法对企业战略进行度量,通过文本分析直接从企业年报等公开披露信息中提取关于企业战略定位的相关信息,构造关于企业战略定位的新指标,以有效提高企业战略定位衡量方法的全面性和准确性。
第三,现有关于企业战略对公司财务决策行为产生影响的研究多数基于发达国家制度环境加以分析,较少考虑新兴市场制度环境;且仅局限于财务决策的表现形式,而未对其背后的传导机制和影响路径进行深入探讨。未来研究需立足于中国情境,结合中国的制度背景,对企业战略与公司财务决策行为之间关系的实现路径进行充分探讨,不仅为相关研究提供来自于新兴市场的经验证据,同时也为如何发挥企业战略在公司经营管理中的积极作用提供指导。
第四,关于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公司财务行为的理论基础还需进一步深化。已有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研究主要利用代理理论分析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然而结合企业实践考虑,代理理论可能无法全面指导企业经营实践。因此,未来研究还需在代理理论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深化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理论基础,以便为企业经营实践提供更为全面的理论借鉴。
三、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研究框架构建
通过对已有企业战略与财务金融文献的梳理,本文构建了基于战略定位动因的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理论研究框架(如图2所示)。
(一)动因分析
明确企业战略定位的动因是研究其如何影响公司财务行为的基础。一方面,企业战略定位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既包括宏观经济、行业发展、技术变革、市场结构、监管环境等外部因素,也包括人力资本、技术水平、管理能力、商业模式、公司治理等内部因素;另一方面,影响企业战略定位的动因是一个动态变化过程,影响企业战略定位的主导因素将会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即使是同样或同类型战略定位,其影响因素也可能有所差异,比如进攻型战略既可能是由于技术变革迅速、企业需加快技术创新所致,也可能是由于公司治理机制不够完善、管理层为强化个人控制权所致。可见,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机理将随战略定位动因的变化而有所差异,因此,我们提出分析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公司财务行为时,首先需辨识战略定位的动因,通过明确战略定位动因,有效梳理其影响机理,提升财务决策对于战略实施的支持作用,降低战略执行成本。
现有公司财务领域关于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主要基于代理成本视角进行分析(Bentley等,2013;Higgins等,2015;孙健等,2016;王化成等,2016),发现战略定位较为激进的公司其代理成本较高。按照这一逻辑,企业不应实施进攻型战略,否则会由于代理成本的增加,损害企业价值。可是,在企业经营实践过程中,随着行业技术的迅速发展,以及商业模式的不断变化,企业为获取竞争优势,往往采取进攻型战略进行技术创新活动,以抢占市场先机,加强市场份额,提升企业价值。可见,基于代理成本视角解释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存在一定局限,忽视了战略定位动因的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针对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研究不应局限于代理理论框架进行分析,还需充分结合资源基础理论、核心能力理论、路径依赖理论、有机战略理论、契约理论、战略联盟理论等战略管理理论,以战略定位动因为基础,深入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机理,拓展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理论研究范畴。
(二)分类依据
现有研究主要从业务特征、地域分布、激进程度等方面对战略定位进行分类,进而探讨不同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机理。这其中基于业务特征主要分为专业化战略与多元化战略,基于地域分布主要分为本土化战略与国际化战略,基于激进程度主要分为进攻型战略、观望型战略与防御型战略。各战略定位分类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在具体分析各类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过程中,不仅需深入考虑前述提及的战略定位动因,而且需关注战略定位分类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首先,通过结合战略定位动因,有助于更清晰地明确战略定位分类依据。相关研究应基于不同分类依据,深入考察不同分类下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
其次,明确战略定位分类之间的区别与联系,有助于厘清企业在战略定位制定中的主要考虑因素。相关研究一方面应通过研究战略定位分类之间的区别,突出企业战略定位分类中的主导要素,阐明不同战略定位分类如何影响公司财务决策;另一方面应通过研究战略定位分类之间的联系,发现研究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或替代性解释,进行有效排除,以增强研究的稳健性。
(三)指标构建
关于企业战略定位的衡量指标包括定量指标与定性指标。定量指标主要通过财务报表以及调研得到。财务报表数据来自于上市公司公开披露的相关信息,比如通过存在多少业务部门衡量多元化程度,通过营业收入、员工人数、创新投资、资本密集度、销售费用等构建战略激进程度的变量。调研数据主要来自于针对企业的问卷调查,通过问卷量表构造企业战略定位的测度指标。
定性指标主要通过分类变量以及文本分析得到。分类变量主要指通过战略是否存在多元化、战略是否存在国际化、战略是否激进等设置分类变量,以度量企业战略定位。文本分析主要是利用上市公司公开披露的年报以及其他有关信息,通过文本挖掘方法,构建企业战略定位的多维测度指标。
(四)财务决策
财务决策主要包括融资决策、投资决策与分配决策。融资决策是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基石,决定了企业未来发展的稳定性与可持续性。融资决策包含融资约束、融资结构、融资成本等内容。其中,融资约束主要分析在不同战略定位下企业融资约束程度的差异;融资结构主要考察不同企业战略定位下,企业资本结构偏离目标资本结构的程度,以及当企业偏离目标资本结构时,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企业资本结构向目标资本结构进行调整的速度;融资成本主要探讨不同企业战略定位下企业资本成本的差异,间接反映不同战略企业的资本使用效率情况。
投资决策是企业获取收益、维持长期稳定发展的重要途径,也是影响实体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投资决策包含投资方式、投资规模、投资效率等内容。其中,投资方式主要分析在不同战略定位下企业在固定资产投资、金融资产投资、创新投资、并购等方面如何进行决策;投资规模主要探讨不同战略定位下企业在上述各项投资行为中投资规模的高低;投资效率主要考察在哪种战略定位下企业的投资效率更高。
分配决策是企业与利益相关者进行利益分享的方式,是维护契约关系的重要手段。分配决策包括股利政策、薪酬契约、纳税策略等内容。其中,股利政策主要基于投资者视角,分析不同企业战略定位对股利政策的影响;薪酬契约主要基于管理层视角,考察不同企业战略定位下薪酬契约的差异,以说明薪酬契约如何促使战略的执行;纳税策略主要基于政府视角,探究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纳税策略。
四、未来研究建议
结合已有研究的不足以及上文构建的基于战略定位动因的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理论研究框架,我们对于未来研究有如下建议:
(一)完善“环境—战略—财务—价值”的逻辑链条
1.基于战略定位动因,厘清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作用机制。公司财务行为内生于环境与战略,在探讨公司财务行为如何为企业创造价值的研究中需重视环境要素与战略定位的影响。因此,在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研究中,需充分考虑战略定位动因的作用。在理论层面应尽量避免研究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更为清晰地展现“环境—战略—财务—价值”之间的理论关系;在实践层面有助于更为全面地指导企业经营实践,促进企业价值创造。
2.利用文本分析方法,丰富企业战略定位的测度指标。对于企业战略定位的衡量方法,现有研究主要采用有无判断的定性指标,以及财务数据或调研数据构造的定量指标进行度量。可是,企业战略定位存在多样化、异质性特征,很难找到战略定位完全相同的两家公司。为更好地完善企业战略定位的衡量方法,未来研究可采取文本分析,充分利用上市公司公开披露的财务报告等相关信息,结合机器学习、数据挖掘、模式识别等方法提取有关企业战略定位的关键内容,全方位、多角度地反映企业战略定位,丰富企业战略定位的测度指标。
3.结合战略管理理论,拓展战略管理与公司财务交叉学科研究。未来公司财务行为的研究需跟踪战略管理研究的最新进展,借鉴其前沿成果,拓展战略管理与公司财务交叉学科的研究范畴,激发战略管理研究与公司财务研究的活力。同时,在战略管理研究中亦可结合公司财务行为进行考察,可以通过分析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更为深入地阐述战略定位对企业价值创造的作用机理,拓展战略管理研究视角,丰富战略管理与公司财务的研究框架。
4.跟踪平台企业发展,探寻商业模式演进与公司财务行为的互动关系。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平台型企业迅速发展,对于平台型企业而言,其经营运作的重要资产是“互联网”与“大数据”,与传统企业的生产经营存在很大差异,商业模式的演进使得平台型企业的战略定位与传统企业将会存在较大不同,并且其财务行为也将聚焦于“互联网”与“大数据”的经营运作。因此,未来研究需跟踪平台企业的发展,关注其商业模式的演进,探讨“互联网+”与“大数据”环境下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之间的互动关系。
(二)深化企业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机理
1.基于融资视角,深化企业战略定位对融资约束、融资结构、融资成本等融资决策的影响
一般而言,融资约束主要由信息不对称所引起,内部人相对于外部人享有信息优势,外部融资成本高于内部资金成本。对于企业战略定位对融资约束的影响,未来研究可充分结合不同战略定位下,企业组织结构、业务模式、产品创新等因素如何作用于信息不对称,以解释战略定位对融资约束的影响。
融资结构主要指企业以不同融资方式所获取资金的结构差异,体现为债务与股权资金的结构安排,即资本结构问题。已有研究基于优序融资理论(Myers和Majluf,1984)、择时理论(Baker和Wurgler,2002)、权衡理论(Flannery和Rangan,2006)等解释了资本结构调整的原因。关于企业战略定位对融资结构的影响,未来研究不仅需在资本结构理论基础之上,充分考虑不同战略定位的融资方式偏好,以及资金供给方的融资意愿,以解释战略定位对融资结构的影响。同时,还可基于动态视角,分析战略定位是否会诱发资本结构偏离目标资本结构,以及资本结构调整速度,深化企业战略定位对融资结构的影响。
融资成本是企业资本使用效率的重要体现。采取进攻型战略的企业将创新和差异化作为提升竞争力的核心,而防御型企业局限于有限的产品市场,较少进行产品与市场的开发,产品生产与提供服务时重点关注效率。可见,不同战略定位下,企业一方面面临着不同的经营风险,另一方面企业信息风险呈现差异,未来研究可分别基于经营风险渠道与信息风险渠道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对融资成本的影响。
2.基于投资视角,深化企业战略定位对投资方式、投资规模、投资效率等投资决策的影响
投资方式包括固定资产投资、金融资产投资、创新投资、并购等,不同投资方式的经济属性、风险水平与价值创造方式存在一定差异(Corrado等,2009)。未来研究可结合风险承担与收益偏好等因素,关注企业战略定位如何影响投资方式的选择。
投资规模是企业结合自身特征与市场机会综合决策的结果。未来研究可结合管理层的市场预期以及风险偏好等因素,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对投资规模的影响。
不同战略定位下,管理层进行投资决策时的目标函数(动机)和决策空间有所差异,因而可能会对投资效率产生影响。如对于实施进攻型战略的企业而言,一方面企业致力于开发新产品和新市场,会使得投资存在较高不确定性,并且缺乏行业参照对象,易引发非效率投资;另一方面,企业业务流程复杂,内部控制等治理机制若不够完善,可能诱发信息不对称与代理冲突,影响投资效率。未来研究可基于投资不确定性与代理成本等视角,解释企业战略定位对投资效率的作用机理。
3.基于分配视角,深化企业战略定位对股利政策、薪酬契约、纳税策略等分配决策的影响
股利政策是投资者判断一个公司是否具有投资价值的重要依据。现有研究基于代理理论(La Porta等,2000)、信号理论(Aggarwal等,2012;Kale等,2012;王国俊和王跃堂,2014)、迎合理论(Baker和Wurgler,2002;支晓强等,2014;李心丹等,2014)等基本理论提出了解释股利政策的相应假说,我国监管部门出台了规章制度,要求上市公司加强股利分配,保障投资者利益(李常青等,2010;魏志华等,2014)。未来研究可在上述理论基础之上,充分考虑制度环境的作用,探讨企业战略定位对股利政策的影响机理。
如何有效设计相应的薪酬契约安排,是影响管理层努力的决定因素,也是企业能否有效实现战略定位目标的关键因素。在代理理论框架下,加强管理层薪酬与业绩之间的敏感性有助于提升管理层努力水平(Murphy,1999;Firth等,2006;Wang和Xiao,2011),然而随着宏观环境波动性加剧,产品市场复杂性提高,股东与管理层之间更多体现为一种不完全契约,从而使得股权激励、管理层持股等成为激励管理层的契约模式(辛宇和吕长江,2012;Baldenius等,2016)。未来研究可分别基于货币性薪酬与权益性薪酬进行考察,以充分说明在不同战略定位下,薪酬契约安排的差异。
纳税策略主要受纳税筹划空间、声誉成本、风险、组织结构形式等因素的影响(Hanlon和Heitzman,2010)。在纳税筹划空间方面,不同产品与业务活动下,纳税筹划空间有所差异(Dyreng等,2010),尤其当我国针对研发创新活动实施了一系列税收优惠政策,采取进攻型战略可能具有更大的纳税筹划空间。在声誉成本方面,产品或服务是否存在较高的替代品是影响纳税筹划声誉损失的重要因素(Hanlon和Slemrod,2009)。在风险方面,较高的风险容忍度对于纳税筹划所可能产生的风险关注度较低(Higgins等,2015)。在组织结构方面,不同组织结构形式是影响税收监督的重要因素,因而使得税收筹划行为存在差异(Robinson等,2010)。未来研究在探究企业战略定位对纳税策略的影响时,可结合纳税筹划空间、声誉成本、风险、组织结构等多个视角加以分析,全面展示战略定位与纳税策略之间的逻辑关系。
五、研究结论与意义
企业战略定位是形成企业竞争优势的基础,理解其如何影响公司财务行为,对于完善企业战略定位,促进财务决策效率提升具有重要意义。本文系统梳理了已有关于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研究,发现战略管理研究主要强调内外部环境如何作用于企业竞争能力,进而影响企业战略定位;而公司财务研究则更加关注于不同战略定位下,引起的代理冲突问题,基于代理理论解释战略定位对公司财务行为的影响,两个研究领域存在一定的割裂。本文结合已有研究,构建了基于战略定位动因的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理论研究框架,完善了“环境—战略—财务—价值”的逻辑链条,并结合融资决策、投资决策、分配决策等公司财务行为视角,提出了相应的未来研究建议。期待通过该理论研究框架,将企业战略纳入财务管理研究之中,能够引领战略导向下的财务问题研究,丰富财务决策的影响因素,推动战略管理与公司财务的交叉学科研究,深化学术界和实务界对于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关系的理解和认识。
Business Strategy Position and Corporate Financial Behavior: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Research Suggestions
WANG Hua-cheng,ZHONG Kai,HAO En-qi,HOU Can-ran
(责任编辑 周愈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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