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10-25 作者:莫冬燕,杨真真 (东北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中国内部控制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作者简介:莫冬燕(1984-),女,广西金秀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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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一、问题提出
按照《关于2012年主板上市公司分类分批实施企业内部控制规范体系的通知》的要求,所有主板上市公司自2012年起着手内部控制体系建设,并自2012年起逐步强制披露内部控制审计报告。但我国并未对整合审计(将内部控制审计与财务报表审计相结合,由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执行)这一审计模式做出强制性要求,而是可以选用整合审计或单独审计。实务中,我国大多数的上市公司选择了整合审计模式。基于此,上市公司与会计师事务所在商定审计费用时,可采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费用联合定价决策。那么,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在整合审计的大背景下,实务中却有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开始单独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
与内部控制审计报告的强制性披露不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目前仍属于自愿披露阶段,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在早期阶段,整合审计下的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费用为联合定价,使得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不易获得。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内部控制审计业务的发展,一些新的趋势逐渐显现。根据深圳市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研究院公布的历年中国上市公司内部控制白皮书的统计数据(如表1所示),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在与会计师事...
一、问题提出
按照《关于2012年主板上市公司分类分批实施企业内部控制规范体系的通知》的要求,所有主板上市公司自2012年起着手内部控制体系建设,并自2012年起逐步强制披露内部控制审计报告。但我国并未对整合审计(将内部控制审计与财务报表审计相结合,由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执行)这一审计模式做出强制性要求,而是可以选用整合审计或单独审计。实务中,我国大多数的上市公司选择了整合审计模式。基于此,上市公司与会计师事务所在商定审计费用时,可采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费用联合定价决策。那么,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在整合审计的大背景下,实务中却有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开始单独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
与内部控制审计报告的强制性披露不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目前仍属于自愿披露阶段,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在早期阶段,整合审计下的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费用为联合定价,使得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不易获得。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内部控制审计业务的发展,一些新的趋势逐渐显现。根据深圳市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研究院公布的历年中国上市公司内部控制白皮书的统计数据(如表1所示),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在与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议价时,倾向于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费用分开确定,而且年报中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具体金额的公司数量和占比逐年攀升。具体地说,从绝对数上看,2012年至2016年,分别有697、920、1 206、1 330、1 370家上市公司实现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有效披露(不仅说明支付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而且披露了该费用的具体金额);从所占比重上看,2012年至2016年,进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有效披露的上市公司分别占46.34%、51.05%、58.86%、59.16%、60.81%。
以上趋势不禁引发思考:在没有强制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制度约束下,选择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公司数量不断增长的背后驱动力是什么?或者说,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披露与否会对公司产生积极效应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仍有近一半的企业选择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这种行为背后是否隐藏了某种信息以及此类信息的隐藏能否在一定程度上被投资者识别出进而影响公司价值?
本文试图基于信号传递与信息甄别的视角对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情况及其经济影响进行考察。本文的创新和贡献在于:第一,在以往文献的基础上,本文拓展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理论研究。第二,本文不仅研究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披露的积极效应,还试图从审计意见购买的角度阐释部分企业选择不披露的动机,有助于完整揭示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与否背后隐含的信息。这不仅有助于企业、投资者、政府相关部门等更加深入地认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重要价值,还能为监管部门有效发挥监管职能提供新思路。第三,随着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披露企业的增多和利益相关者的不断重视,本文的研究可为证监会等部门后续制定相关信息披露制度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是否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内部控制审计质量
实施内部控制审计制度后,审计费用包括财务报表审计费用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两种。已有文献多是针对财务报表审计费用自愿披露情况进行研究。Dye(1991)认为自愿披露审计费用的企业,由于不存在准租金对审计意见的影响,故审计独立性更高。Lai(2009)运用审计费用强制披露制度实施前后的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披露审计费用与审计师独立性增强有关,再次验证了Dye(1991)的结论。此外,方军雄(2009)基于中国背景研究发现,自2001年开始实施的审计收费信息强制披露政策改善了我国的审计环境。现有文献均表明审计费用披露有利于增强审计独立性,提升审计质量。按此思路,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披露亦能起到提升内部控制审计独立性,进而提高内部控制审计质量的作用。
首先,根据信号传递理论,高质量公司的管理层有动机将公司高品质的信号及时传递给投资者,并聘请高质量审计师进行审计来增加信息披露可信度,以影响投资者的投资决策(王加灿,2015)。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自愿披露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公司聘请高质量审计师,传递其审计高质量、公司高品质的一种信号。其次,从审计服务供给方(会计师事务所)看,被审计单位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自愿披露行为会引起投资者的关注,还可能被投资者用作日后的诉讼维权证据。审计服务信息公开越多,投资者获取的证据越多,会计师事务所面临的风险越大,其执业谨慎性会越强。从这个角度讲,上市公司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披露有助于促使会计师事务所任命能力较强的审计师并要求其提高执业能力与审计独立性(汤晓建和张俊生,2017),进而有助于提升内部控制审计质量。最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披露还可以反映出企业、投资者与监管机构较为关心的企业内部控制建设支出情况。各利益相关者对该信息的高度关注与重视也会间接给内部控制审计造成压力,减少上市公司与会计师事务所的“合谋”机会,有助于保证内部控制审计质量。综合以上分析,本文认为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上市公司内部控制审计的高质量。因此,提出本文的第一个研究假设:
H1: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上市公司,其内部控制审计质量更高。
(二)是否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
整合审计是指将内部控制审计与财务报表审计结合起来,由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执行。采用整合审计模式可以防止重复审计,提高审计效率与效果,可以兼顾被审计单位、会计师事务所和社会公众三方的利益(张龙平等,2009;李明辉和张艳,2010;唐建华等,2016)。在整合审计下,由同一会计师事务所进行的内部控制审计与财务报表审计必然形成一定的交叉,即内部控制审计情况必然或多或少的影响其财务报表审计质量。本文基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这一具体的视角,研究其对财务报表审计质量的影响。
以往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的相关文献大多是在内部控制领域内部进行的研究(张宜霞,2011;李补喜和贺梦琪,2014;方红星等,2016;汤晓建和杜东英,2017;汤晓建和张俊生,2017),未对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与财务报表审计特征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考察。整合审计下,同一会计师事务所负责两项审计业务,其独立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同样存在和适用的。由于公司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时,其内部控制审计独立性更强(汤晓建和张俊生,2017),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公司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时,其财务报表审计独立性也更强,审计质量也更高。
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对财务报表审计质量的影响路径主要包括:第一,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能反映内部控制审计质量的分析类似,被审计单位、会计师事务所、资本市场投资者与监管机构从自身利益出发,会充分利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可能带来的积极效应并规避潜在的风险。以上四大主体合力促使会计师事务所委派具备较高专业胜任能力的审计师,并督促其提高审计独立性与审计质量,故相对于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而言,披露公司的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普遍较高。第二,整合审计时,财务报表与内部控制由同一项目小组审计。内部控制审计工作与财务报表审计工作相互借鉴,有效补充。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公司的内部控制审计质量高,其财务报表审计效率与效果亦更有保证。第三,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企业,其内部控制质量高(汤晓建和杜东英,2017),公司治理更加有效。当公司治理机制运行有效时,公司进行盈余管理的空间小,审计质量高(余宇莹和刘启亮,2007)。综合以上分析,本文可以合理认为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其财务报表审计质量也较高。由此,提出本文的第二个研究假设:
H2: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上市公司,其财务报表审计质量更高。
(三)企业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行为背后所隐藏的信息:从审计意见购买的角度
根据上文分析,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具有积极的信号传递效应,为何仍有上市公司选择不披露?不能排除由于上市公司在与会计师事务所签订业务约定书时进行了联合定价,导致内部控制审计收费信息不可得而无法披露。但是,在我国当前审计市场竞争激烈的背景下,上市公司应该有能力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单独议价。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联合定价造成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不可得的情况与企业可以获得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却选择不披露的情况类似,可视同为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隐藏。为了全面探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的经济影响,本文从审计意见购买的角度进一步剖析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不披露行为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审计意见购买或变通是一种市场寻租行为,其主要实现方式包括:威胁取消合作协议、提出新的合作意向、提高审计费用或者其他价外费用等,其中审计费用受诸多因素影响,不确定性较大,最容易成为有效而隐蔽的审计意见购买方式(Francis,1984;杨和雄,2009)。随着我国审计费用的强制披露、新兴媒体的发展、审计市场监督环境日益完善、外部监管体系日臻成熟与证监会惩戒的不断加强,通过变更审计机构等手段进行审计意见购买已经不再“明智”。而内部控制审计的兴起,不仅为会计师事务所带来新的收入增长契机,更给企业的审计意见购买带来了机会。企业有可能会通过对外说明支付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来“解释”审计费用总额的“合理”增长,消除因审计费用总额增加带来的投资者对企业审计意见购买行为的怀疑,掩盖与会计师事务所合谋的迹象。可见,通过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不披露行为对审计意见购买迹象进行隐藏具有一定的“便利性”。
此外,在会计师事务所竞争日益激烈、利润空间不断压缩的背景下,内部控制审计作为一项新兴业务成为会计师事务所的重要收入来源与新利润增长点。在进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议价时,上市公司作为需求方占据有利地位和具有更强的议价能力。有时为了争取客户、维持并发展业务,会计师事务所不得不做出一定的妥协,包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上市公司提出的审计意见购买“请求”。而且我国内部控制审计起步晚,监管困难且监管体制不尽完善,企业与会计师事务所的此种“合谋”被发现的几率较小,这使得部分企业有机可乘,使用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方法达到暗中购买审计意见的目的。也就是说,为了合理隐藏与会计师事务所的“合谋”行为,上市公司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似乎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加之目前我国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仍处于非强制披露阶段,通过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不披露行为对审计意见购买迹象进行隐藏具有一定的现实“可行性”。因此,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可能表明审计质量较差,企业可能以支付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为由间接增加审计费用总额,达成审计意见购买的目的。由此,提出本文的第三个假设:
H3:同等条件下,在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样本中,审计费用总额的异常增加能显著降低企业内部控制或者财务报表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
(四)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企业价值
以往关于信息披露与市场价值的研究发现,公司财务信息的披露能有效减少资本市场的逆向选择(Bushman和Smith,2007),促进公司价值的提升;企业非财务信息的披露也会影响企业价值。社会责任信息的披露可以改善资本市场信息环境(王艳艳等,2014);环境规制信息的披露很可能降低资本市场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影响投资者行为(La Porta等,2002)和企业价值(闫海洲和陈百助,2017)。具体到内部控制领域,张继勋等(2011)验证了内部控制信息披露得越详细越能显著降低投资者感知的重大错报风险,提高其投资的可能性,否则会降低其投资的可能性。而且,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报告的企业,其公司价值低于披露企业的公司价值(黄惠平和宋晓静,2012)。但是,目前尚无文献直接讨论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这一信息的披露与公司价值的关系。
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对公司价值的影响可能源自两个方面。一方面,随着强制性内部控制审计在我国不断推进,内部控制审计报告及与此相关的内部控制缺陷信息披露的附加价值下降,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作为一种几乎零成本的信息传递方式,具有新的信号传递作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是由审计服务供给方(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服务需求方(被审计单位)“讨价还价”决定的。它不仅可以反映企业内部控制建设支出状况,还可以揭露上市公司与会计师事务所之间有关独立性强弱、审计质量高低等信息。它的披露表明企业注重信息披露和运用信号传递手段解决投资者的信息不对称难题,主动接受投资者、监管机构的监督。因此,投资者可能会将其识别为有利信号,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否则,可能会识别为信息隐藏,引起消极反应,不利于企业长期发展。另一方面,内部控制审计的目标之一是对内部控制有效性提供合理保证,从而保护股东及外部投资者的利益。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与内部控制审计紧密相连,是企业的一项重要支出,该支出金额是否合理,是否与同类型企业具有可比性等都是投资者关心的话题。因此,部分投资者可能自然而然更加偏好披露该信息的企业而降低对不披露企业的投资。
综合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的第四个假设:
H4:公司的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披露行为是一种积极的信号,对公司的市场价值具有正向影响。
三、研究设计
(一)实证模型与变量定义
为了验证假设1和假设2,本文建立模型(1),如下所示:
为了验证假设3,借鉴Lennox(2000)、李青原和赵艳秉(2014)、翟胜宝等(2016)等的研究,本文建立模型(2),如下所示:
在模型(2)中,被解释变量IC_AOP表示审计意见类型,若上市公司财务报表或内部控制被出具非标准的审计意见时取值为1,否则为0。解释变量Afee衡量异常审计费用,若审计费用提高超过10%,则该变量为1,否则为0。为了控制其他可能对审计质量产生影响的因素,本文加入了相应的控制变量,具体的定义与计算方法参见表2。此外,本文还控制了行业(Indus)与年度(Year)效应。
为了验证假设4,借鉴汪利锬和谭云清(2016)、韩宏稳和唐清泉(2017)、闫海洲和陈百助(2017)的研究,本文建立多元回归模型(3),如下所示:
(二)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2~2016年披露内部控制审计报告的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在此基础上,我们根据以下原则进行数据筛选:(1)剔除金融保险行业的上市公司;(2)剔除上市不到一年的上市公司;(3)剔除上一会计年度未进行内部控制审计的上市公司;(4)剔除对内部控制与财务报表进行单独审计的上市公司;(5)剔除存在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最终,得到5 482个观测值。为了规避极端值对检验结果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的水平上进行了Winsorize处理。
本文的数据来源如下: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数据来自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数据库(DIB);其余数据均源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
四、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其中,Panel A为回归模型中的变量分布情况;Panel B为披露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子样本与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子样本在内部控制审计意见、财务报表审计意见等方面的差异检验结果。
由Panel A可知,ICOP的均值为0.0230,说明在实施整合审计的上市公司中,被出具内部控制审计非标准意见的占比为2.3%。AOP的均值为0.0179,中位数为0,说明整合审计中有1.79%的上市公司被出具了财务报表非标准审计意见。IC_AOP的均值为0.0350,说明约有3.5%的实施整合审计的上市公司被出具内部控制或者财务报表非标准审计意见。TobinQ的标准差为1.9950,说明不同企业间的公司价值存在较大差异。Icaudis的均值为0.6850,表明样本中约有68.5%的上市公司选择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其余31.5%选择不披露。Loss的均值为0.0927,说明样本中约有9.27%的企业发生亏损。主要变量的分布在合理区间。
由Panel B可知,自愿披露子样本与未披露子样本在内部控制审计意见、财务报表审计意见、公司价值等方面均存在显著差异。上述结果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初步证据。
(二)回归结果分析
1.是否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内部控制审计质量、财务报表审计质量
表4栏(1)与栏(2)报告了假设1与假设2的检验结果。结果显示,变量Icaudis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其中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之间的回归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以上结果表明,相比于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上市公司,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公司的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均更高。因此,假设1与假设2得证。
2.企业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行为背后所隐藏的信息:从审计意见购买的角度
表5报告了假设3的检验结果。在控制其他变量后,我们对模型(2)审计费用异常增加与审计意见进行分样本回归,衡量不同子样本中是否存在审计意见购买迹象。首先,对总样本进行回归,结果列示为表5栏(1);其次,分别对自愿披露子样本与未披露子样本进行回归,检验审计费用异常增加与审计意见之间的关系,结果分别列示为表5栏(2)与栏(3)。
回归结果显示,在自愿披露的子样本中,审计费用异常增加与审计意见的回归系数为0.3466,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审计费用的异常增加提高了内部控制或财务报表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这种现象的一种可能解释是,在控制公司个体财务因素(包括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总资产收益率、成长性等)、治理特征(包括股权结构、两职合一等)与其他因素(包括产权性质、上市年限等)后,审计费用异常增加是由审计风险引起的,而审计风险的增加能够被审计师在执业过程中识别并反映在非标准审计意见上,即明显不存在内部控制或者财务报表审计意见的购买迹象。
相比之下,在未披露的子样本中,Afee的回归系数不显著,不存在审计费用异常增加对内部控制或者财务报表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概率的提高作用。这一结果表明,对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上市公司而言,其审计费用的异常增加可以防止审计意见变得更差。虽然该检验结果不能直接验证假设3,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子样本中存在审计意见购买(审计意见不至于变得更差)的迹象。
3.是否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公司价值
表6报告了假设4的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Icaudis的回归系数为0.0907,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相比于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价值更高。因此,假设4得证。同时,以上结果意味着投资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识别出不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可能存在审计意见购买的迹象,调整投资决策,进而影响上市公司市场价值。
五、进一步分析
上文的研究结果表明,相比于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上市公司,自愿披露公司的内部控制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均更高。除了关注上述是否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影响外,本文还进一步单独选取自愿披露的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探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ICFEE)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本文使用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的自然对数衡量ICFEE。
根据表7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对总样本而言,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与内部控制审计质量呈负相关关系,说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过大时,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会偏低;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无明显的相关性,说明在上市公司自愿披露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前提下,该费用的具体金额不会对财务报表审计质量产生显著影响。具体到分样本,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对内部控制审计质量的负向影响主要存在于非国有企业中,在国有企业中并不显著。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对财务报表审计质量的影响也是存在差异的:在国有企业中,内部控制审计费用金额越大,财务报表审计质量越高,而这种正向影响在非国有企业中则不存在。
这一结论进一步表明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披露的另一重要意义,即如果上市公司均自愿披露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监管部门可以将监管重点放在非国有企业上。
六、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还进行了如下的稳健性测试。限于篇幅,本文未报告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一)倾向得分匹配法(PSM)
虽然上文通过计量模型得出了相应的结论,但是有可能存在样本自选择等内生性问题。借鉴闫海洲和陈百助(2017)与汤晓建和张俊生(2017)的做法,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通过构建配对组合应对内生性带来的负面影响。具体方法是,以公司是否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为标准,将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设定为处置组,运用倾向匹配得分法在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中寻找与处置组样本相似的匹配对象,作为控制组。匹配变量包括: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总资产收益率(Roa)、是否亏损(Loss)、存货占比(Inven)、成长性(Growth)、两职合一(Dual)、行业(Indus)和年度(Year)。由基于近邻方法利用配对样本进行回归分析的检验结果可知,Icaudis的回归系数全部显著为正,进一步验证了上文的研究假设1、假设2与假设4。
(二)对假设3检验模型进行变更
为了考察结论的稳健性,借鉴唐跃军(2007)的做法,本文采用与模型(2)不同的模型(4)进行回归分析以检验假设3。模型构建如下:
模型(4)中被解释变量为ICAOP,当内部控制与财务报表均为非标准审计意见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这种衡量方法进一步将模型(2)中的审计意见IC_AOP细化,即认为企业进行审计意见购买时可能会同时考虑购买内部控制审计意见与财务报表审计意见,而不是只购买其中一种。控制变量Dope是指主营业务利润率差异,表示公司业绩,由t期(主营业务利润/主营业务收入)减去t- 1期(主营业务利润/主营业务收入)计算求得;Ddta表示财务状况差异,由t期资产负债率减去t- 1期资产负债率计算求得。其余变量的定义同表2。根据模型(4)的回归结果,在未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子样本中,审计费用的异常增加并不像自愿披露的子样本中具有提升企业内部控制和财务报表被同时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可能性的作用,即审计费用的异常增加具有防止审计意见变差的作用。此结果与前文的假设检验结果一致。
(三)其他稳健性检验
1.将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滞后一期
虽然本文运用了PSM方法处理内生性问题,但假设1可能存在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互为因果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即当内部控制或财务报表审计质量较高时,上市公司可能更倾向于进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自愿披露。鉴于此,本文采用将是否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有关控制变量分别滞后一期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测试。根据回归结果,是否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滞后一期后的变量Lag_Icaudis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与前文的研究结果保持一致。
2.考虑再融资变量对内部控制或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影响
再融资是上市公司在证券市场上运用配股、增发或发行可转换债券等方式进行的直接融资。再融资有助于企业发展,但其本身受到审计意见的影响,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为满足再融资所需标准与条件,上市公司有可能主动调整企业行为,比如进行审计意见的寻租等,这将对审计质量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将再融资变量纳入模型(1)作为控制变量,观察结论是否依然稳健。借鉴Durnev和Kim(2005)、余琰和王春飞(2014)的研究,本文将再融资需求(EF)定义为:近两年总资产复合增长率减去近两年负债复合增长率与留存收益增长率之和。该值越大,说明企业的再融资需求越强。根据回归结果,Icaudis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即考虑再融资的影响后结论依然稳健。
3.对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度量方法进行变更
参考赵艳秉和张龙平(2017)的做法,我们使用财务重述作为财务报表审计质量的替代指标,当公司财务报表后期被重述,说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较低,取值为1,否则为0。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与财务重述的回归结果显示,Icaudis的系数为负,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公司其发生财务重述可能性明显较低,即审计质量明显更高,与前文的研究假设及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七、结论及建议
本文利用2012~2016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的经验数据,实证研究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性披露的经济效果。研究结论主要有以下几点:(1)自愿披露公司总体上不存在明显的审计意见购买迹象,其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均较高;相比之下,未披露公司中存在审计意见购买迹象,其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与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均较低。(2)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可以对外传递一种积极的信号,并且这种信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被投资者识别,进而影响其投资决策,产生实际的经济后果。因此,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在资本市场上,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会产生积极效应。
区别于已有研究,本文在以往文献的基础上,对内部控制审计费用披露情况及其经济影响进行了较为全面、系统的研究,有利于企业、投资者、政府相关部门等充分认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自愿性披露的重要性。具体地,根据本文研究结论,可以得到如下有益启示和建议:
1.在内部控制审计报告强制披露的制度背景下,上市公司积极寻求新的信号传递方式,向投资者表明其投资前景与发展潜力。经本文研究发现,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可以有效地实现信号传递效应,自愿披露的企业拥有更高的审计质量与市场价值。据此,虽然相关规定并未要求强制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上市公司也可以更主动地进行自愿披露,如实反映公司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真实情况,以减少与投资者的信息不对称。这不仅有利于保护投资者利益,还能影响其投资决策,并进一步提升公司价值。
2.自愿披露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企业盈余质量、审计质量都更高。因此,投资者在关注财务报表审计意见等重要信息的同时,还应当提高对内部控制信息披露的重视程度,充分利用该信息进行投资分析,并将其作为投资决策的依据之一,回归价值投资、理性投资。此外,会计师事务所应当勤勉尽责,增强自身独立性,鼓励企业进行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对外披露,并做好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披露的“看门人”。
3.建议监管机构重视上市公司内部控制审计费用的披露,不断增强内部控制信息披露质量,提高内部控制信息披露的全面性与有效性。如果上市公司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披露少,企业、投资者、监管机构将难以判定上市公司在内部控制体系建设中的支出。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不披露还可能隐藏着审计意见购买等违规行为。因此,监管部门应重视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信息的披露,将其作为监管职能有效发挥的一个新思路,逐步完善与内部控制相关的监管体系与处罚规定。
Does Voluntary Disclosure of Internal Control Audit FeesHave a Positive Effect?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s of Signal Transmission and Information Selection
MO Dong-yan, YANG Zhen-zhen
(责任编辑 张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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