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5-03 作者:王文生 夏杰长 (作者单位:北京理工大学管理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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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波及全球的亚洲金融风暴对中国经济提出了一系列令人反思的问题,如银行体系和金融机构运作的稳健性,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度,短期外国资本的涌入,泡沫经济的预防及实质经济的缺陷等。但中国目前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却是,中国的汇率政策应当如何调整,是否需要人民币贬值来减轻或消除这次金融风暴对中国经济的冲击和影响,如果人民币不贬值,则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公共政策来维持人民币的稳定。
一、尽管我国现在面临着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但目前并不需要人民币贬值
从目前的情况看,人民币面临着贬值和升值的双重压力。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东南亚金融风暴加大了我国出口的压力,而且形势较为严峻;二是为了确保经济增长8%的硬任务,必须同时开拓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在国内市场需求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拓展国际市场尤为重要。但由于受到东亚国家货币贬值的压力,国际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维持前几年出口对经济增长那样大的拉动力难度较大。从政策的即期效果来看,人民币适度贬值或许是有效的选择。但是,影响人民币汇率的走势因素是多方面的:从长期来看,主要是宏观经济的运转状况,如经济增长趋势的强弱、物价能否稳定、经济结构是否合理、实...
波及全球的亚洲金融风暴对中国经济提出了一系列令人反思的问题,如银行体系和金融机构运作的稳健性,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度,短期外国资本的涌入,泡沫经济的预防及实质经济的缺陷等。但中国目前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却是,中国的汇率政策应当如何调整,是否需要人民币贬值来减轻或消除这次金融风暴对中国经济的冲击和影响,如果人民币不贬值,则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公共政策来维持人民币的稳定。
一、尽管我国现在面临着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但目前并不需要人民币贬值
从目前的情况看,人民币面临着贬值和升值的双重压力。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东南亚金融风暴加大了我国出口的压力,而且形势较为严峻;二是为了确保经济增长8%的硬任务,必须同时开拓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在国内市场需求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拓展国际市场尤为重要。但由于受到东亚国家货币贬值的压力,国际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维持前几年出口对经济增长那样大的拉动力难度较大。从政策的即期效果来看,人民币适度贬值或许是有效的选择。但是,影响人民币汇率的走势因素是多方面的:从长期来看,主要是宏观经济的运转状况,如经济增长趋势的强弱、物价能否稳定、经济结构是否合理、实质经济有无明显的缺陷等;从短期来看,一国的外汇价值会受到投机和心理因素的影响。不过,决定人民币汇率的直接因素是外汇供求状况以及外汇管理政策。从这些因素来看,人民币面临着升值而不是贬值的压力。
1.从宏观经济的角度看,人民币有维持强势的客观条件。虽然价格稳定是国内问题,人民币稳定是国际问题,但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基础是国内物价的稳定。通常情况下,不同国家通货膨胀率的差异是决定其汇率的基础,较高的通货膨胀必然最终导致本币贬值。因为当一国发生通货膨胀时,物价上涨会导致该国商品出口减少,进口增加,从而造成贸易收支恶化,本币汇率下跌。这几年人民币汇率稳中有升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国内物价的稳定。1997年全国商品物价指数还不到1%,消费价格指数只有2.8%,部分商品的价格甚至出现了负增长。现在大家关心的是未来二三年物价的走势。有一种观点认为,随着利率的连续下调,财政、货币政策的事实放松,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较大幅度的增长,今后一两年内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通货膨胀的反弹。但稍加分析,就可以看出这种通货膨胀不可避免的假设是站不住脚的。(1)中国国有企业和国有商业银行的预算约束正在变硬,国有企业的投资饥饿症有了明显的好转,盲目争贷款、争投资的顽症得到了有效的解决,银行也普遍出现了惜贷的现象,因此,近年内不大可能出现固定资产投资膨胀而拉动物价上涨的现象,而过去我们每一次物价上涨几乎都离不开固定资产投资膨胀。(2)中国近年来农业连续获得丰收,粮食部门和老百姓都有充足的粮食储备,而且国际市场上粮食价格也是呈下跌趋势。也就是说,因为农产品涨价而造成通货膨胀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因此,如果没有重大自然灾害,预计1998年粮食及农产品价格将继续保持稳定。(3)买方市场格局已基本形成和市场机制作用的明显增大,将促使市场价格进一步稳步回落。(4)中央政府赤字造成通货膨胀的危险在减少。1994年为了支持财政金融体制改革,理顺财政银行关系,我国正式确定了财政赤字不得向银行透支或不得用银行的借款来弥补的制度,这就从法律上排除了用印钞票的办法来弥补赤字的可能性,从而大大地弱化了赤字与通胀的关系,为物价的稳定提供了制度保证。总之,未来两三年内物价虽然不可能只维持1997年的2.8%的涨幅,但出现通货膨胀反弹的可能性不大,把物价涨幅控制在5%以内是完全做得到的。此外,中国经济的强大增长潜力是举世公认的,虽然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的力度会有所下降,但我们可以通过扩大国内市场的需求来保持经济的较快增长。我国的经济结构正在不断优化,产业素质有了明显的提高,国民经济的实力不断攀升,所有这些,都将有助于维持人民币的稳定和强势。所以,从宏观经济走势来看,在较长的时期内保持人民币稳定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2.从影响汇率的国际收支因素来看,人民币当前面临的不是贬值而是升值的压力。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决定人民币汇率的直接原因是外汇的供求情况,而外汇的供求情况又取决于国际收支状况。自1993年我国经济调整以来,我国国际贸易中的顺差不断增加,虽然今年第1季度以来,出口涨幅有所下降,但顺差的趋势不可逆转。同时,随着我国投资环境的不断改善,外资对中国的投资信心增加,呈不断增长趋势。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外资流入国。国际贸易中的顺差和外资的大量流入使中国的外汇储备急剧增加,到今年3月,已达1425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位,而且在不断增加,外汇供应十分充分,外汇实际供大于求。再者,在我们国家的对外债务结构中,中长期债务占很大的比重,因此在短期内很难出现外资逃离中国的现象,给人民币造成贬值的压力。
3.银行间外汇市场供求状况决定了人民币汇率将继续保持稳中趋升的走势。在现行外汇制度下,银行间外汇市场是我国外汇市场的主体,因此,该市场的供求关系是决定汇率的最终走势的直接因素。1997年全年,我国外汇交易系统累计成交697亿美元,较上年增长12%。全年该市场保持供大于求格局,供求差额较上年有所扩大。在这种市场供求的作用下,美元对人民币市场加权汇率全年下跌188点,跌幅为0.227%。进入1998年以来,市场供求差额一度出现缩减趋势,但缩减部分主要来源于外汇需求的增加,到4月份,供求差变动又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从总的态势来看,今年外汇市场供求状况不会有大的变化。
4.亚洲货币贬值对我国的出口竞争力有一定的影响,但还不足以要完全依靠人民币贬值来抵消这些消极影响。自去年10月以来,除人民币和港币外,亚洲其他主要货币纷纷贬值。无疑,东南亚和韩国的货币大幅度贬值对中国的出口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带来一定影响,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它们贬值的幅度就等于我国出口竞争能力削弱的幅度。因为,汇率只是影响国际贸易诸多变量的一个。直观地看,东亚国家的货币贬值对中国的出口有很大的影响,然而进一步仔细地分析,这种影响实际上也是有限的,甚至有些影响还是积极的,还不至于到了“谈虎色变”的时候。(1)亚洲金融风暴以后,由于东南亚和韩国的企业为沉重的短期外债所累,货币大幅度贬值后,更加剧其债务负担,其资金周转更加困难,难以维持正常的生产和经营,部分企业会破产倒闭,货币贬值对其出口的影响和刺激作用不会马上显示出来。(2)换一个思路观察东南亚金融危机给中国外贸带来的影响,我们发现,在货币贬值对我国出口形成负面压力的同时,也给这些企业到这些地方寻求发展带来了大好机遇。人民币相对这些国家货币的升值,使我国企业得以用同量的投资获得更多的生产要素或股权,经济危机也必然使这些国家给外国投资者以更多的优惠。而且,我国正处于产业结构调整时期,很多生产能力过剩,正可以转移投资到适销对路的海外市场。(3)宣布本币贬值是减少外贸逆差的最简单办法,但贬值对出口贸易的刺激作用可能是暂时的。因为贬值将导致国内物价的上升,而物价的上升将对外贸状况的改善产生不利影响,并抵消贬值所带来的好处。(4)东南亚各国的劳动力价格本来就比国内的高得多。以泰国为例,泰铢贬值50%之后,其平均劳动力价值仍然高于中国沿海地区,更何况中国内地有更加便宜的劳动力。此外,对于高科技导向的加工出口业而言,其零部件都由欧美进口,并且以美元计价。因此,货币贬值对其毫不影响。如果东南亚国家货币贬值真正对我国出口商品竞争力产生影响的话,这也应该是我国出口企业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调整结构的良好契机。(5)在对中国出口至关紧要的纺织品贸易上,非关税性贸易障碍起了主导作用,而价格上的竞争已退居附属地位。在目前的环境下,不管东盟各国货币贬值多么严重,它们的纺织品出口也仍受其各自配额限制,因而无法夺走中国的市场份额。
二、中国如果实行人民币贬值,会产生许多消极影响
在亚洲金融风暴中,中国可以扮演一个积极的、负责的领袖角色。但要发挥积极作用,并非是处处要求中国在财务上慷慨解囊,尽管在IMF给泰国的金融援助计划中,中国也首次承诺了提供10亿美元援助的义务。中国给亚洲地区提供的最有效的帮助是保持自己经济的高速增长。这种增长主要不是依靠人民币贬值刺激出口,而是依靠国内需求带动。如果中国实行人民币贬值,短期内可以增强出口竞争力,但长期进行下去,会产生诸多消极性作用。
1.贬值将引起国内经济在许多方面的调整和必然出现的一些混乱。人民币贬值是对国内财富、资源、生产力布局进行的一种重新分配,最直接的受益者是东南沿海地区、外贸企业和外向型企业,这种分配显然不利于中西部地区和以国内市场为主的企业,特别是对许多已经岌岌可危的大中型国有企业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实际上全国人民和各个环节都要降低价格并减少既得利益去支持处在国际市场第一线的出口企业更有能力去参与国际竞争。这种做法,固然有助于出口企业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但会使内地企业处于相对不利的位置,中西部地区和东南沿海地区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大,从而引发或加大国内经济矛盾。
2.“竞争性贬值”其实是一场零和游戏。货币贬值增加出口,只适合单个国家使用,适合没有竞争对手的国家。如果大家都相继或同时贬值,则不具有增加出口的效应。而且,国际金融舆论极有可能认为中国搞的是以邻为壑的汇率政策,妨碍亚洲经济的复苏。亚洲其他国家的货币贬值是经济金融危机新的产物,是被迫的,而中国的人民币贬值则可能被认为是主动的、有意的,甚至是敌意的行为。如果人民币贬值,那么其他国家的货币将进一步轮番贬值,既加剧了亚洲的金融危机,又使我国贬值拿到的好处重新丧失掉。总之,这种“零和游戏”于各方都不利,只会使亚洲金融危机永远陷在泥潭之中。更为重要的是,中国经济在亚洲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人民币贬值将严重动摇亚洲走出货币金融危机的信心。
3.对人民币贬值将会加剧对港币的压力。自去年10月下旬以来,港币的联系汇率制度受到严重冲击,至今港币仍未摆脱险境。亚洲金融危机后,港币是亚洲唯一保持联系汇率制的地区,港币的稳定,香港经济的繁荣,离不开内地经济的支持。如果人民币在这时贬值,将会在市场心理上进一步孤立港币,港币联系汇率无疑被推入一个濒临崩溃的境地,这必然对保持香港特别行政区的金融与社会经济稳定产生严重的负面效果。
4.对人民币贬值将给中美经济与政治关系蒙上一层阴影。1997年全年我国对美的贸易顺差高达497.47亿美元,仅次于日本,是美国第二大贸易顺差国。人民币若贬值可能会引起贸易摩擦,授人以柄,而且,也不利于我国加入世贸组织的进程。
三、以静制动:亚洲金融风暴后人民币汇率政策的现实选择
综合上面的分析,结合我国的宏观经济政策和国际环境,我们认为,人民币贬值与否均存在利弊,而且,在升值压力和贬值预期的双重作用下,贬值操作很难收到预期的效果。特别是在当前东南亚金融风暴的浪头上,人民币贬值对人们心理上的影响会相当大,能不能很好地驾驭局势,也是一个很难把握的事。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因此,我国的汇率政策目前不宜做大的调整,未来一两年内人民币汇率应该而且也能够保持稳定。选择这样的政策,确实要付出一定代价,作出一些牺牲,但无疑有助于东亚经济的复苏,同时也大大提高了中国的经济和政治地位,使中国政府在国际政治经济事务中的发言权分量更重。
四、维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公共政策建议
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归根结底要依赖国内经济的稳定与发展,而国内经济的稳定与发展又离不开有效的公共政策。在目前国内需求不足,买方市场格局已基本形成的情况下,实行适度放松的财政政策来维护社会经济的稳定和刺激经济增长是完全必要的。但考虑到目前中国财政收入的不可逆性和赤字规模,财政在松动方面似乎余地不大。虽然从国债与GDP比重方面来看扩大国债发行规模尚有较大的余地,但考虑到中央债务依存度和国债偿债率指标的偏高,国债的发行也是有限度的。在此严峻的约束下,财政政策的总量扩张是有限的,可能以微调为主,关键是在结构方面做文章。(1)税收政策。对于有市场、有发展潜力、能够提供新的就业岗位、有利于解决失业问题的中小企业,应给予一定的税收优惠,放水养鱼,坚决清理“三乱”,并有选择地运用加速折旧、投资抵免等财政优惠政策,以切实减轻这些企业的负担,引导中小企业产业升级、技术和产品开发,促进中小企业的发展与壮大。从日本和中国台湾的经验来看,中小企业的发展对解决就业问题有着关键性的作用,对于我们这样技术水平不高而人口又众多的国家来说,更是如此。(2)支出政策。要按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点和要求,通过优化财政支出结构,解决财政职能的“越位”与“缺位”的问题。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看,这方面的要点,一是利用这次政府机构改革的有利时机,严格控制经常性预算,特别是压缩这几年增长过速、膨胀过度的行政管理经费;二是配合国有企业改革和农产品供求关系的改善,逐步减少巨额的企业经营性亏损补贴和价格补贴;三是争取尽快退出国家财政在竞争性加工业、一般性商业服务领域的相关支出。通过“压、减、退”的途径,减轻财政包袱,适当增加投资预算,主要用于公共工程支出以增加就业机会,扩大国内需求,拉大经济增长。(3)投资政策。针对我国目前消费需求平淡,投资需求不旺,出口压力加大,出口增幅下降,出口对经济增长的拉力减弱的局面,有必要运用财政贴息、财政参股、财政担保等经济手段,调动和吸纳社会资金参与交通、水利、环保等基础设施投资与高新技术产业及适用经济型居民住宅等方面的投入,由此刺激国内需求,推动经济增长。(4)人力政策。科教兴国是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一项重要战略举措,加大人力资本投资已成为人们的共识。增加人力资本投资,不仅要加强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更要针对当前下岗工人增加,失业率上升的现实,重视下岗职工的再教育、再培训工作,建立健全下岗职工培训和就业服务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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