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22 作者:池国华 周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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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银行存款失踪“怪圈”:原因与对策
池国华 周正义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2172061);江苏省研究生创新计划项目(KYCX22_2169)
作者简介:池国华,南京审计大学政府审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周正义,南京审计大学政府审计学院硕士研究生。
摘 要:近年来尽管监管机构屡罚不止,但储户银行存款失踪现象依然频发,给储户、涉事银行利益造成重大损失。内部控制是银行风险识别分析与应对处置的重要手段。通过对多案件的梳理分析发现,涉事银行内部控制均存在较多缺陷且屡罚不改。本文选取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2.53亿元存款不翼而飞这一典型案例,引入冰山理论从结构和行为两个层面探析“怪圈”背后基层分行内部控制存在的问题,并针对性地提出破解银行存款失踪怪圈之“策”。
关键词:冰山理论;银行存款;内部控制制度;合规风险
中图分类号:F27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286X(2022)20-0046-03
2021年11月19日,广西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重大金融案件作出一审判决,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个人金融业务部总经理梁某因犯盗窃罪、诈骗罪、伪造金融票证罪等被判处无...
银行存款失踪“怪圈”:原因与对策
池国华 周正义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2172061);江苏省研究生创新计划项目(KYCX22_2169)
作者简介:池国华,南京审计大学政府审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周正义,南京审计大学政府审计学院硕士研究生。
摘 要:近年来尽管监管机构屡罚不止,但储户银行存款失踪现象依然频发,给储户、涉事银行利益造成重大损失。内部控制是银行风险识别分析与应对处置的重要手段。通过对多案件的梳理分析发现,涉事银行内部控制均存在较多缺陷且屡罚不改。本文选取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2.53亿元存款不翼而飞这一典型案例,引入冰山理论从结构和行为两个层面探析“怪圈”背后基层分行内部控制存在的问题,并针对性地提出破解银行存款失踪怪圈之“策”。
关键词:冰山理论;银行存款;内部控制制度;合规风险
中图分类号:F27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286X(2022)20-0046-03
2021年11月19日,广西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重大金融案件作出一审判决,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个人金融业务部总经理梁某因犯盗窃罪、诈骗罪、伪造金融票证罪等被判处无期徒刑,时某及另外两名罪犯分获七至十五年不等有期徒刑。
根据广西南宁中院一审判决书,案件具体经过如下:2018年9月至2019年5月期间,梁某利用担任银行高管职务便利,以贷款企业做存款贡献为由,通过梁某等三名中间人寻找有闲置资金的客户到中国工商银行办理大额存款业务。梁某在受害者到银行办理大额存单时,让下属时某以企业方代表的名义陪同,要求受害者设置指定存单密码。在受害者钱款存入银行进行存单封存时,梁某与时某使用事先伪造好的大额存单,趁储户不备替换真实存单。在伪造存单被封存后,梁某又以核验客户身份为由,让受害者将身份证原件交给时某,时某明知梁某窃取受害者存单款,仍携带客户身份证原件、受害者的真实存单到银行柜台,使用事先掌握的密码,通过代办客户取款的业务将受害者存单中的钱款取出,转存至梁某和时某控制的账户,共有28人因大额存款被骗约2.53亿元。
广西银保监局官网公布的处罚决定书(桂银保监罚决字[2020]18号)显示,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因“内控管理不到位,对员工行为排查有效性不足;异常资金支付业务核查不到位;办公营业场所管理不到位”,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银行业监督管理法》第四十六条第(五)项被罚款人民币150万元,与此同时还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理处罚。
冰山理论起源于心理学领域,后被引入用于舞弊行为分析。冰山理论不仅关注冰山之上企业结构层面的舞弊因素,更关注冰山之下具有隐蔽性个体化行为造成的风险。内部控制是企业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制度安排,制度的设计、执行与评价都离不开人的参与。存款失踪“怪圈”背后隐藏的基层银行内部控制所存在的问题,不仅在于冰山之上内部控制制度结构层面,更在于冰山之下内部控制主体员工行为层面,这使得舞弊行为更加隐蔽、更不易被发现。
(一)冰山之上:结构层面
1.业务流程信息不透明。内部控制信息与沟通要素不仅强调信息在企业内部能够得到有效的传递与沟通,还要求信息向外部利益相关者传递,从而减弱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加深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了解。与此同时,信息与沟通的强化无形之中也能加强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企业业务的监督,从而促进经营的合法合规。银行业务流程复杂且不够透明,为业务人员乃至高管提供了违法违规攫取利益的可趁之机。梁某之所以能够多次作案得手,就是利用自身与储户在银行业务流程方面的信息不对称。倘若储户对业务办理流程有一定的了解,对设置指定存单密码等苛刻要求产生足够的警觉,向银行工作人员进行求证,梁某的各种托辞均可能被识破。
2.风险控制体系不健全。一是“三道防线”相互割裂。据受害者反映和判决书证实,2018年12月,一名储户拿着经梁某替换的假存单在中国工商银行南宁某支行办业务,被柜员识破系伪造后当场报警,然而这起案件最终不了了之,使得梁某得以继续作案半年之久。第一道防线业务人员成功发现了风险信息,但是并没有能够充分引起第二道防线风险管理部门和第三道防线内部审计部门的重视,说明“三道防线”相互割裂,三者之间风险信息传递不畅、风险感知不敏感,不利于风险的识别应对。二是异常资金流动预警机制不健全。梁某伪造大额存单调换储户的真实存单,虚构需要储户身份证原件办理后续业务,指使下属利用储户身份证原件以及密码当场将调换的大额存单中钱款取出转至指定账户,致使大额存单在办理数小时后因全额提前支取被系统自动销户。多笔大额存单办理后又立刻被销户,而且都是通过他人代办取款,如此连续反常的行为竟然没被银行察觉,说明银行异常资金流动预警机制存在一定的疏漏。三是制度缺陷整改迟滞。处罚不是目的,而是推动制度缺陷整改的有效手段。在梁某案过去不久后,2021年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下辖的多个支行又因员工行为排查不到位等类似问题接连被广西银保监局处罚,折射出南宁分行对监管机构指出的内部控制存在的缺陷没有进行有效整改,导致屡罚屡犯现象发生。
(二)冰山之下:行为层面
1.员工合规风险意识薄弱。员工合规风险意识是商业银行内部控制内部环境要素的重要组成,是银行防治金融犯罪、化解危机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然而,目前由于员工合规风险意识薄弱所造成的道德和法律风险成为影响银行业稳定发展的主要掣肘。在金融强监管态势下,各地金融监管部门纷纷加强对金融机构合规风险管理的管控,员工合规风险意识薄弱成为处理处罚中最常出现的主要违法违规事实(案由)之一。仔细梳理本案存款不翼而飞的细节,正是由于员工合规风险意识的缺失。梁某利用自身职位,安排南宁分行下属某支行网点主任违规私自查询储户开户情况并制造客户存款困难,而网点主任利用其对网点的熟悉告知梁某如何才能让柜员配合。此外,在梁某所涉的另一非法集资案中,也是利用自身职权授意南宁分行下属某支行网点主任给储户打电话,推荐虚构的不良资产业务,从而骗取集资参与人资金。正是多个支行网点主任合规意识薄弱并碍于梁某职权,对其违法违规行为大开绿灯,才给了他可趁之机。如果员工能认真学习合规相关制度并学以致用,提高自身合规风险意识,时刻保持清醒头脑,自觉执行各项规章制度和监管要求,梁某案也许就可以避免。
2.员工异常行为排查不到位。人不是理性的“经济人”,而是有各种利益诉求的“复杂人”,因此需要对人进行一定的控制。人员控制是内部控制的重要环节之一,关系到整个控制系统的有效运行,这其中就包含了对员工行为的控制。近年来银行业案件的频发给银行带来较大的损失,而通过对案件的分析可以发现大多具有共性的特征,即案发前员工存在多种异常行为,如在外经商、个别员工家族或家属经商办企业、参与网络赌博等。中国银保监会出台《银行业金融机构从业人员行为管理指引》(银监发[2018]9号)等多项规定,要求加强对从业人员异常行为的排查。但是,目前对员工异常行为的排查多针对基层业务人员,对基层分行领导干部这一“关键少数”排查力度不够,而目前曝出的大案要案涉事人员多为银行管理层,所造成的损失也更大。对银行管理层异常行为的日常排查存在以下难点:一是上级监督缺乏精力。银行业务机构庞大,下辖多个分支机构。在业绩考核压力下,上级精力更多花在业务上,难以察觉到下属分支机构管理层异常行为。二是同级监督缺乏动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普遍心态使得同级管理人员缺乏动力去留心其他管理人员的异常行为。三是下级监督缺乏实力。管理层掌控关系员工晋升发展多项权力,致使下级员工缺乏监督的实力,更多是无条件执行管理层的命令。本案梁某正是出现多个投资项目处于亏损且每月需支付巨额利息、实际控制多家公司等多种异常行为,然而银行却没有提前察觉到这一风险隐患,才有了后续银行巨额存款不翼而飞事件的发生。
3.企业文化存在“重业绩,轻合规”的倾向。企业文化的构建是企业经营理念与员工价值观的统一与融合。良好的企业文化对员工行为具有约束、激励效应,是内部控制的基础。员工作为组织中的一部分,合规意识薄弱、异常行为频发等现象不仅来源于个体化因素,更是受到企业文化建设中普遍存在的“重业绩,轻合规”倾向的影响。内部控制的本质表现为:内部控制=制衡+监督+激励。目前,银行考核激励机制过于注重业绩而忽视了风险,这种业绩考核锦标赛结构的扭曲,加之银行与员工间存在激励不相容问题,双重叠加致使银行员工铤而走险,银行面临的道德风险上升、违规处罚频发。随着银行监管趋严,各地银保监局开出罚单金额屡创新高,然而各类违法违规事件依然层出不穷。究其原因,天价罚单处罚主体多为银行,而针对涉事员工处罚较轻、较少,致使部分员工心存侥幸,而扭曲的激励致使制衡和监督也难以发挥功效,本案梁某便是其中之一。
(一)破圈之策:结构层面
1.完善异常资金流动监测预警系统。本案存款不翼而飞得以实现的关键环节,是利用时间差将储户刚办理的大额存单钱款迅速全额转出至指定账户,而大额存单因全额提前支取被系统自动销户。作案人员频繁进行此项操作,竟然没有被银行资金流动预警系统识破,说明其存在一定的漏洞。因此,要建立健全异常流动资金监测预警系统,对大额资金异常流入、流出以及大额存单刚开户后立刻被取出注销等行为进行监测,向银行业务部门和风险管理部门预警,将异常行为所涉相关账户列入重点监管名单。同时构建跨机构、跨部门业务信息共享平台,造成异常资金流动的行为可能涉及多业务部门甚至多个分支机构,不仅需要将各业务部门信息连“点”成“线”,还需要将各分支机构的信息连“线”成“面”,构建一个跨机构、跨部门的业务信息共享平台,利用大数据等技术扫描和识别风险,追溯风险产生的源头,实施穿透式监管。
2.建立健全银行业务流程信息公开披露制度。目前,商业银行对外公开信息披露制度多为应对监管层面要求披露公司经营情况等信息(如《中国工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信息披露制度》),而银行官网对于银行业务也只是进行简单介绍,缺少对银行业务流程信息的披露。本案以及其他类似案件中作案人员之所以能够多次得手,正是基于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建议银行在保守商业秘密的基础上建立业务流程信息公开披露制度,对于常见业务流程以及违法违规手段进行公示宣传,在保证广大储户及银行自身利益不受侵害的同时,还能对银行业务人员起到外部监督的作用,促进经营的合法合规。
3.强化内部审计监督职能。内部审计作为“三道防线”中的最后一环,在本次存款不翼而飞案件中却未能起到“查病”的作用,这与银行内部审计部门审计资源有限而审计业务繁多等因素密切相关。与此同时,在梁某案过去不久后,中国工商银行南宁分行下辖的多个支行又因类似问题接连被监管机构处罚,反映出内部审计推动问题整改、完善内部控制的“治已病”作用也没有得到有效发挥,更难起到“防未病”的作用。因此,银行迫切需要强化内部审计监督职能的发挥,不仅要能“查病”,还要“治已病”,更要“防未病”,具体而言:一是现场审计与非现场审计结合。构建大数据审计平台对分支机构开展定期非现场审计,不仅能够节省审计成本,还能通过对海量数据的分析提高审计效能,特别是能够打破疫情防控导致现场审计受限的制约。二是落实审计整改责任。在压实领导干部整改主体责任的基础上,加强内部审计部门与业务部门之间的沟通,找出内部控制缺陷背后深藏的体制机制问题。与此同时,对已发现的问题要“回头看”,对整改不到位的责任人进行追究。三是推动内部审计与业务、风险管理部门协同。“三道防线”有机联系并统一于银行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的实践,推动内部审计与业务部门、风险管理部门的协同,有利于发挥监督合力,及时对苗头性、隐蔽性问题进行处理,防患于未然。
(二)破圈之策:行为层面
1.强化合规风险管理。一是强化员工合规风险意识。员工合规风险意识是提升内控执行力、降低合规风险的关键要素,商业银行应努力提高员工风险意识,将合规教育常态化,引导员工树立“合规即是效益、合规创造价值”的理念,自觉抵制并检举违规行为。二是聚焦员工异常行为识别。员工异常行为是风险发生的前兆,应“未雨绸缪”尽早识别处理,而非风险发生造成重大损失后的“亡羊补牢”。员工异常行为的识别,首先要聚焦领导干部这一“关键少数”,推进日常监督常态化,起到“以少带多”的示范效应;其次要开展案例警示教育,对违法违规行为曝光,从而起到震慑效应;最后要建立员工对身边他人异常行为上报奖励制度,起到激励效应。
2.合理运用激励引导员工。一是构筑“命运共同体”式的企业文化。打破传统内部控制对人被动、消极的刚性控制,凸显人在内部控制中的主体参与性。通过构筑“命运共同体”式企业文化的柔性控制,将个人对业绩、自身发展的追求与企业价值最大相耦合,二者形成具有共同价值追求的“命运共同体”,从而实现“激励相容”,缓解企业所面临的道德风险。二是构建风险绩效综合评价体系。业绩优先导向的考核激励机制忽视了员工业绩高增长背后隐藏的高风险,业绩与风险的分割容易导致“干得多、错得多、罚得多”的不经济性。需要将风险与业绩纳入同一框架,构建风险绩效综合评价体系,加强对遵从合规、能够及时发现风险处置风险员工的正向激励,同时加大对违法违规行为处罚力度的负向约束。
责任编辑 任宇欣
[1]池国华,朱俊卿,王蕾.高管隐性腐败联防联控综合治理研究——基于内部控制与业绩考核制度关系的实证检验[J].管理学刊,2022,35(3):122-143.
[2]马广林.内部控制人本化:本质、逻辑与实现模式[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6):72-80.
[3]王蕾,池国华.企业内部控制体系建设的再发展:纠偏重构与转型升级[J].财务与会计,2021,(20):5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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