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关键审计事项会扩大公司额 外的信息披露，加重审计师法律责任， 从而导致企业的审计成本乃至资本成 本上升。在这样的背景下，管理者是 否会通过改变自己的实际经营决策来 应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呢？Bentley等 人于2021年1月在美国《会计评论》 （The Accounting Review）上发表了《增 加审计披露对管理者实际经营决策的 影响:来自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证据》 （The Effect of Increased Audit Disclosure on Managers’ Real Operating Decisions: Evidence from Disclosing Critical Audit Matters）一文，实证检验了关键审计 事项披露对管理者实际经营决策的影 响，为投资者、审计师和监管机构的决 策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一、关键审计事项披露与管理 者实际经营决策

Bentley等人选取了贷款、衍生品 等不同金融工具和不同参与者（包括 EMBA学员与网络中介组织Qualtrics 招聘的管理者）进行了三个实验，以 验证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对管理者实际 经营决策的影响。

在实验1中，作者要求平均拥有9 年管理经验的101名EMBA学员在公 司现有的三年期贷款计划基础上，做 出是否增加五年期贷款（风险增大）

或一年期贷款（风险降低）的决策，同 时控制是否存在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要 求。结果表明，存在关键审计事项披 露要求时，管理者做出风险降低经营 决策（增加一年期贷款）的机率显著 减少，而其做出风险增大经营决策（增 加五年期贷款）的机率增大，但不显 著。这初步说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确实会影响管理者实际经营决策。

由于在实验1中关键审计事项披 露对风险增大经营决策的影响不显 著，故在实验2中，作者进一步研究了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在不同风险水平下 对管理者做出风险增大经营决策的影 响。在实验2中，作者通过Qualtrics招 聘了181名经历更丰富、且有与审计 师合作经验的管理者，要求他们在公 司现有的一年期贷款计划基础上，做 出是否增加两年期贷款（非极端风险 增大）或十年期次级贷款（极端风险 增大）的决策，同时控制是否存在关 键审计事项披露要求。结果显示，关 键审计事项披露显著增加了管理者做 出非极端风险增大的经营决策（两年 期贷款），而其对极端风险增大的经营 决策（十年期次级贷款）的影响是不 显著的。这说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会增加管理者对某些非极端风险增大 的经营决策的偏好，但不会使管理者 做出极端风险增大的经营决策。

余玉苗 陈籽宏■

首先，考虑到披露成本，管理者 会采取措施避免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Bentley等人指出，增加关键审计事项 披露会给管理者带来披露成本。例如，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可能会导致负面的 市场反应，从而降低公司的估值并提 高资本成本；增加公司额外的信息披 露，这也会增加其专有披露成本；加 重审计师的法律责任，则会增加审计 师的审查和审计成本。而管理者有动 机隐瞒或调整实际经营决策以避免披 露那些成本大于收益的信息。由于关 键审计事项披露是由第三方发布的， 管理者无法通过改变审计报告的内容 来避免披露，因此，从披露成本角度 考虑，管理者会通过避免从事可能导 致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业务活动，即 改变其实际经营决策，来避免披露。 正如实验1所示，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会显著减少管理者做出风险降低经营 决策（增加一年期贷款）的机率。

其次，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可能会 扩大审计“期望差距”。信息接收者往 往从说话人的言语行为选择中推断出 大量信息，尤其是从没有说的话中获 得信息，并推断出任何没说的话不如 说的话更为重要或相关。而审计报告 通常使用样板语言，对具体的公司信 息保持沉默，除非存在不一致、重大 错报、范围限制、对企业持续经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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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重大怀疑，或审计师认为足够重 要的事情需要强调。因此，投资者习 惯于从标准审计报告中审计师的沉默 中推断，审计师对这些活动感到满意 或支持，或者至少认为这些活动不像 披露中讨论的那样令人担忧。关键审 计事项披露提供了隐含的审计师保 证，从而显著增加了管理者做出非极 端风险增大的经营决策（两年期贷款） 的机率。另一方面，隐含的审计师保 证提供的保证是有限的，在极端风险 增大情况下，隐含的审计师保证无法 提供足够的支持。故关键审计事项披 露对极端风险增大的经营决策（十年 期次级贷款）的影响是不显著的。

最后，当企业管理者做出降低风 险的经营决策时，投资者会更为支持， 导致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提供的隐含审 计师保证的价值大大降低。此时，管 理者会更加关注其披露成本。这进一 步解释了存在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要求 时，管理者做出风险降低的经营决策 （增加一年期贷款）的机率为何会显著 减少。

因此，对于风险降低的经营决策， 隐含的审计师保证的价值有限，管理 者可能更加关注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相关的披露成本的增加。而在面临风 险增大的经营决策时，管理者会同时 考虑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相关的披露 成本和隐含的审计师保证带来的收 益。但如果风险增大到极端水平，隐 含的审计师保证将不能提供足够的支 持，从而丧失对管理者的价值。考虑 了隐含的审计师保证后，管理者通常 会认为风险降低的经营决策比风险增 大的经营决策成本更高，故存在关键 审计事项披露要求时，管理者会更多 地做出非极端风险增大的经营决策。

二、免责声明的调节作用

为了验证该项研究在不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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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普遍性，在实验3中，作者从 Qualtrics招聘了140名经验丰富、具有 与审计师合作经验和衍生品合同交易 经验的管理者，要求他们决定是否购 买玉米期货合约。Bentley等人控制了 风险类型，即远期合约的目的是对冲 风险（风险降低）或投机（风险增加）， 并且控制了管理人选择购买衍生品时 审计人员将披露的事项类型：没有关 键审计事项披露、标准关键审计事项 披露和加入免责声明的关键审计事项 披露。免责声明明确了审计师的职责 不是批准或支持管理者的业务决策， 而是仅限于测试财务报表是否存在重 大错报。结果与预期一致：与标准的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相比，免责声明对 管理者风险降低的经营决策没有影 响，但减少了管理者做出风险增大的 经营决策。这就表明，发布免责声明 会减少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所提供的隐 含审计师保证，因此也会减弱对风险 增大经营决策的积极影响。

三、启示

审计准则要求披露关键审计事项 是为了弥补传统审计报告模式的不 足，提升审计工作的透明度和审计报 告信息的决策有用性，减少企业的风 险行为；然而Bentley等人的这篇文章 却发现披露关键审计事项反而会助长 企业的一些风险行为。为了推动我国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准则的完善、进一 步提升审计质量、最终提供高质量的 会计信息，笔者认为：

一是要丰富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的内容，防止模板化披露。既要重点 关注评估的重大错报风险较高的领 域或识别出的特别风险、涉及重大管 理层判断的领域和本期重大交易或 事项，又要丰富披露事项的种类和数 量，为投资者提供更多公司特异性信 息，防止关键审计事项披露成为模板

化的披露。

二是要提升审计师专业胜任能力 和独立性，保证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 质量。关键审计事项的确定需要注册 会计师运用更多的职业判断。因此， 审计师应当与时俱进，不断学习，充 实自己，增强自身沟通协调能力、风 险识别能力和职业判断能力。同时， 关键审计事项是注册会计师从与治理 层沟通过的事项中确定在执行审计工 作时重点关注过的、对本期财务报表 审计最为重要的事项。如果审计师的 独立性较差，就容易受到治理层的干 预，从而降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信 息含量。因此，注册会计师必须保持 高度独立性以确保关键审计事项披露 发挥应有的作用。

三是要加强对审计信息使用者的 教育。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增加了审计 报告的信息含量。但我国审计报告信 息使用者的专业知识水平参差不齐， 大部分使用者不具备专业知识背景， 导致其无法正确看待审计报告，产生 不适当的审计“期望差距”，无法获取 决策有用信息。因此，必须通过免费 的学习平台、专家线上答疑等形式加 强对信息使用者的培训与教育，提高 其对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理解水平。

四是要进一步完善市场监管措 施，减少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负面影响。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会通过影响管理者 实际经营决策来影响公司的风险敞口 和资本市场价值。相关监管机构应当 完善相应的法律法规，采取措施确保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不会被误解为隐含 的审计师保证，降低关键审计事项披 露鼓励风险增大经营决策的程度。

（本文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72072133> 的资助）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 院会计系）

责任编辑 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