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堂哥都曾当过会计，可谁都没能当到底。

大伯还是在农村大集体时当的大队会计。那时农村识文解字的人少，大伯读过几年私塾，为人又公道，就被乡亲们选为会计了。

大伯是个“铁算盘”，一遍准，办事也很认真。每年大队的测产、计算、上缴、分摊都是大伯一手经办。全大队产多少粮，缴多少公粮，每户应留多少口粮，按工分每户应摊多少粮，集体的钱每户又能分多少，大伯算得清清楚楚。有时怕出错，大伯常要算几遍。婶娘怨大伯太上心，累了自己。大伯笑笑说，谁叫乡亲们对咱这么放心呢！

大伯要是能“看透形势”，“聪明”一点，肯定能干到退休。那天大队开干部会，大队长说隔壁的龙滩大队水稻亩产已上报到2000斤了。咱们大队也得紧跟形势，就报2500斤吧！然后就安排大伯写材料。大伯急了，说如果这样报，乡亲们交完公粮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大队长就批评大伯思想不解放，没有闯劲，可大伯就是不写。僵了半天，大伯叹了口气，拿了自己的两把算盘回家了。

大伯对婶娘说，这是给乡亲们造罪啊！婶娘安慰大伯：这年头不地道，会计不干也罢！

堂哥是大伯的小儿子，高中毕业后到县城转了一圈没找到事做，只好回村当了会计。由于大伯的原因，乡亲们对堂哥很信任——老子英雄儿好汉嘛。

堂哥头脑活络，能说会道，乡亲们都夸好。可渐渐地，乡亲们发现堂哥越来越不像大伯。村里几个五保户的供养金不能到位，老人衣食无着；义务兵的代耕费也领不到手，军属的日子不好过。堂哥对这些不闻不问。后来乡亲们又发现自家的提留任务都增加了。一打听，是村支书和堂哥为了出政绩多报了农户的纯收入，纯收入高了提留也就多了。有的乡亲气不过就去找堂哥问。堂哥正和村支书几个人喝得满脸通红的，打着哈哈什么也说不出来。看账，那账谁也看不明白。再后来村里偌大的石粉厂在堂哥的主持下几百块钱就卖给村支书家。乡亲们再也坐不住了，就有人告到了镇里。不几天，堂哥卷着铺盖回了家。

现在村里的老人们拉呱时还常谈起大伯。那言语里仍满是尊敬和钦佩。谈大伯当然就会扯到堂哥，这时老人们的嘴角就会显出几丝不屑，说那小子不地道，哪是干会计的料！

责任编辑 刘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