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5-29 作者:左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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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在反扫荡中做生意麦季的丰收,群众生产情绪的高涨,使阜平秋季也获得一个好收成。但是,秋收尚未完全结束,一次空前残酷的扫荡和反扫荡的斗争开始了。在不足二十万人口的阜平境内,开进并驻扎了约几万日伪军,反复搜山、抢掠和烧杀,持续了将近三个月,就充分说明了这次反扫荡的残酷性。
游击战争中的商店工作,随时都要有打游击的准备。业务经营和财务会计都是如此。
业务上的准备,主要是根据各自的条件准备几套坚壁商品的地点。这里最重要的是选择好负责这项工作的农户(他们往往兼营商业,同商店联系密切,忠实可靠,办事有方)。恒升号在阜平沙河南北各选择了一个点。同时,在商店周围团结一批脚户,即专营或兼营运输的农户。以便一旦有事能在较短时间内把商品送到坚壁的地点。记得在一次春季反扫荡准备中,获得情报以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全部商品输送一空。当时新从山西大同投到根据地的李子直同志正住在恒升号,看到当时的情况,大为惊讶,称赞商店同群众的关系好,工作效率高。
会计上的准备,主要是经常做到日清月结,以便在反扫荡开始的时候,除了帐簿以外,能迅速做出一、二套会计报表,分开携带,即使在打游击中一人牺牲或丢了帐簿,也能根...
在反扫荡中做生意麦季的丰收,群众生产情绪的高涨,使阜平秋季也获得一个好收成。但是,秋收尚未完全结束,一次空前残酷的扫荡和反扫荡的斗争开始了。在不足二十万人口的阜平境内,开进并驻扎了约几万日伪军,反复搜山、抢掠和烧杀,持续了将近三个月,就充分说明了这次反扫荡的残酷性。
游击战争中的商店工作,随时都要有打游击的准备。业务经营和财务会计都是如此。
业务上的准备,主要是根据各自的条件准备几套坚壁商品的地点。这里最重要的是选择好负责这项工作的农户(他们往往兼营商业,同商店联系密切,忠实可靠,办事有方)。恒升号在阜平沙河南北各选择了一个点。同时,在商店周围团结一批脚户,即专营或兼营运输的农户。以便一旦有事能在较短时间内把商品送到坚壁的地点。记得在一次春季反扫荡准备中,获得情报以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全部商品输送一空。当时新从山西大同投到根据地的李子直同志正住在恒升号,看到当时的情况,大为惊讶,称赞商店同群众的关系好,工作效率高。
会计上的准备,主要是经常做到日清月结,以便在反扫荡开始的时候,除了帐簿以外,能迅速做出一、二套会计报表,分开携带,即使在打游击中一人牺牲或丢了帐簿,也能根据完整的报表重新立帐,开始工作。当时的帐簿不是象现在这样的大帐册,而是从敌占区买的可以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日记本,然后自己用钢笔画成帐本的格式。平常我们缝好一个象战士子弹袋那样的袋子,打游击的时候就把帐本装在袋子里,象腰带一样系在腰上,人在帐在。
一九四三年反扫荡经过传达动员,准备工作是做得充分的。反扫荡开始以后,恒升号的人员分成三个组:李恒久副经理带少数同志到沙河南岸的坚壁点。营业股的多数同志到沙河北的坚壁点,他们在大白山里选了个岩石洞,安了锅灶,准备了米盐(烧柴随时在山上砍),同群众一起,坚持战斗在这里(商店货物大部分坚壁在这里),这可以说是恒升号的大本营。南北两个组各带一份会计报表。会计股的同志带着帐本跟随陈大凡副局长兼经理及工商局部分同志打游击。陈大凡同志曾是军队的团政委,又是边区政府的高级干部,反扫荡开始,军区发给他一个护照性质的证件,凭此证件,可以向各地兵站索要军事情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要求部队掩护。所以,反扫荡一开始,我们常驻在兵站附近的村子里。从这方面说,有许多方便之处。另一方面,由于反扫荡开始边区政府拨给恒升一笔资金,大量现钞由一个骡子驮着,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开始,这个组的行动大体是这样:到宿营地,工商局的同志到村里找米柴,烧火做饭;陈大凡同志的警卫员到附近兵站探听消息;我找村里民兵联系,放出游动哨,并同会计股的几个同志轮流在住地特别是放钞票的驮子附近警戒。
后来,随着反扫荡的深入,这样的活动方式不行了。由于敌人的反复搜山,我们不得不向人烟很少的深山转移。山路是这样的陡峭难行,以致陈大凡同志的骑骡不得不放弃,驮钞票的驮骡更难随我们转移了。所以,一天的深夜,在紧急情况下,我们不得不把一麻袋现钞秘密坚壁在半山的乱石堆中。三个月的反扫荡,几乎没有一天不转移,几乎没有一个阜平的大小山岭,包括只有几个老道的深山寺院,不留下我们的足迹。现在很难用笔墨来描绘当时的紧张、惊险和艰苦,但有一件事记忆犹新:在反扫荡即将胜利的时候,我和驮骡队的同志带着驮骡去取回坚壁的钞票,坚壁的地点几乎寻不见了,几经周折寻见以后,或背或抬都弄不下来了,以致不得不把麻袋从半山坡滚下来,连陪同我们寻找的村干部也惊讶地说:很难想象你们当时是怎样把它弄上去的。其实,在战争中这样的事是经常碰到的。反扫荡中跳过的沟涧在平时跳不过甚至不敢跳了;夜间爬过的山头,白天爬不上甚至不敢爬了。
反扫荡是紧张和残酷的,但战争总有间隙。在反扫荡进行一个多月的时候,阜平同山西交界的地区有一段暂时间歇的时间。军区司令部悄悄转移到这里。这时我们也转移到沙弯分店。程子华同志通过兵站找到了陈大凡同志,并同他商量:能否利用这个间隙,把恒升号的土布运到山西换回粮食。在频繁的战斗中,部队只能吃坚壁过的、带有沙子的陈粮。这件事办成功,一则可以避免损失,二则可以供应军需,三则换回新粮,也可稍稍改善一下部队的生活。时间预定为十五至二十天。有紧急情况,由兵站通知我们。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陈大凡同志回来作了传达和紧急布置。在阜平和山西交界地方(繁峙和灵丘)设两个临时粮站,一个由王迪同志负责,一个由梁耀同志负责(他当时是阜平供销社主任),到那里同当地的商店取得联系,共同把以布换粮做好。沙弯分店的同志作他们的助手。沙弯分店的经理马英同志和我当天下午出发,带驮骡队(约有七、八头驮骡)深夜进入大白山,同业务股的同志组织群众和驮骡把土布先运往沙弯。当第一次深夜我们来到商店大本营的时候,同志们又惊又喜。惊的是我们似乎从天而降,但这里并不平静,敌人还经常搜山;喜的是同志们安然无恙,而且如把土布运出,可大大减轻他们的负担。尽管第一天来的突然,时间又短,但仍然动员了六、七户近十个驮骡,这样,加上我们带的驮骡,近二十匹驮骡,可以运出约六十捆土布(平时一个牲口驮四捆,战时走小路只能驮三捆)。当夜由马英同志带领他们运走,我留在这里准备第二夜、第三夜继续组织外运。当时同恒升号关系密切的脚户,都坚壁驮鞍,放马上山了,组织起来并非易事,而且在反扫荡中离开当地,是祸是福,难以预料。但他们还是冒着风险愿意承担这件事。大概经过六、七天,便把我们坚壁的约四、五百捆土布运完了。在这个期间,恒升号还把坚壁的食盐,分批赊销给在大白山打游击的群众。所以要分批是因为,坚壁的食盐有几处,有几千斤的,有一万斤的,有的几万斤。要事先协商好,开了洞要把食盐分完,不然,剩一部分再把洞盖好,就会有新痕迹,就易被敌人发觉。
由于军区对当时形势的估计完全正确,利用这个间隙,土布完全运出去,换回了粮食。由于群众的大力支持,协助商店运土布的驮骡也没有受到损失。食盐也大部分赊给了群众。恒升号的全体职工没有伤亡,商品没有损失,而且在反扫荡的间隙,作了生意,保障了军需民用。边区工商局为此破例发给每人少量的奖金(当时是供给制,没有奖金制度)。由于坚壁的现钞已经取回,反扫荡刚结束就又到行唐县一带采购土布,开始了新的紧张的工作了。
当然,在这样的环境中做生意,对会计当然是个难题,不过,大体的手续还是有的。比如赊销食盐,都有村长打的欠条。发出的土布都有登记,临时设的粮站,也有临时购销帐。对脚户也按略高于平时的价格支付了运费。事后我们花了一段时间就清理完了。
这次在反扫荡中做生意的胜利,使我们深深懂得,党的领导的极端重要性,群众支持的极端重要性。如果说夏季的以粮换麦,使农民认识了自己的商店,那么秋季的反扫荡也使商店的同志认识了人民群众。以后,凡是有重要意义的经营活动,比如在阜平庙会上以优待价供应烈军属食盐、火柴和其他日用必需品的时候,我都专门作了统计,并且作为年终报表附件列明细表上报。
李恒久同志的生意经
李恒久同志是恒升号商店的经理、恒升号总店的副经理。记得他是冀南人,七七事变前就在阜平经商,据说并曾任阜平县商会主席。但他本人不是有资本的东家,而是受雇佣的经理(俗称掌柜的)。七七事变后,东家大都抽出资金逃走,但他却留下来了。当八路军到达阜平的时候,他参加了贸易局的工作,并当了国营商店的经理。他可以说是一个拥护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爱国商人。他为人正直,不苟言笑。所以,商店的同志,不管是本地的和外来的,都对他有点敬畏之情。尽管我在永和商店的时候,李恒久到边区贸易局开会,常路宿我那里,我调恒升号总店也是他要求的,但我和大家一样,对他也有点敬畏,除工作接触外,很少闲谈议论。想向他学点做生意的道理也找不到适当的机会。
一个初冬的晚上,这个机会找到了。因为当天有一个反扫荡时的房东来看他,高兴地谈起反扫荡中的种种故事。当他兴致很高的时候,我抓住机会请他讲讲几十年经商的经验,或者叫做“生意经”。他笑了笑说:过去做买卖,开商店,除了筹措钱以外,第一是物色一个好经理,第二是物色一个好帐房先生。这是最要紧的。过去叫帐房,现在叫会计,这无所谓。不过,象现在这样女孩子管帐过去从没有过。你想学生意经,钻业务,很好。不懂行,会计是当不好的。所谓生意经,其实不过两句话:一是贱买贵卖;二是吃小亏占大便宜。我请他进一步做些解释。他说:贱买贵卖,有的贱时买进,贵时卖出,如粮食,秋后买进,青黄不接时卖出;有的贱地买进,贵地卖出,如土布,从河北产棉区买进,到山西缺布区卖出,等等。所谓吃小亏占大便宜,就是让小利,赚大钱。商人之间互相竞争,都想赚钱,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便宜谁也不能独占,也不可能独占。有时一个很精明的商人,他看到一笔很赚钱的买卖,但他本钱很小,这时候他要找一个资本雄厚的人合作,找谁呢?多半是找那些平时对他有过帮助和照顾的人,而绝不找平时对他很尖刻、分毫不让的人。即是说,过去在这个人身上吃过小亏,这时要占大便宜了。所以,虽然商人的本质是损人利己,尔虞我诈,但真正做大生意的人,形式上却是吃亏让人(当然是吃小亏,让小利),彬彬有礼,“文明经商”的。这也算是一种“大智若愚”吧!在阜平这个交通闭塞的山沟里,小商人和驮脚的,四出奔走,消息灵通,熟知各地行情,绝不可轻视,其精明者,更应给予优惠,因为他们是最好的耳目和情报员。当然,今天一切为了抗日,开商店不是为了赚钱,旧的一套生意经已不适用了。就记忆所及,那天谈的大意,主要是这些。
就我观察,说是不适用了,实际上还在用,不过目的不同了。比如:
(一)每个集日,他都要到集市上看一、二次。秋后有时粮食上市多,价格低,销不完,他就叫业务员把市场上的余粮买下来。春季有时粮食上市少,价格上涨,就叫业务员抛售一些。形式上似乎还是贱买贵卖,当然目的是为了适当平抑物价。
(二)虽然不苟言笑,虽然商店同志对他有点敬畏。但一些小商贩和脚户却不是这样,他们常到经理室喝水休息,闲谈议论,有时李经理还同他们开开玩笑。特别是他对脚户的款待,使人难忘。记得城关有几家脚户,开始是几头毛驴,后来恒升号以赊销方式卖给他们几匹骡子,协议以运费逐步归还。但是,这几匹驮骡的价款还未还清,在一次运货中就被敌机炸死两头,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怎么办呢?李经理说:哪里丢了哪里找。恒升号再赊给你们两匹驮骡,你们还敢不敢干?他们喜出望外,决定再干。以后他们起早贪黑,艰苦创业,干得很好。其中一个绰号叫张大头的一家,弟兄二人,赶了四头驮骡,常年运输,生活逐渐富裕起来。这件事那时传为美谈。所以城关附近许多脚户,只要恒升号有事,无论白天黑夜,随叫随到。
(三)他重视会计,严格要求,但也有一个小小的偏见,即对女同志当会计,不以为然。我刚来恒升号的时候,在会计训练班的两个女同学只是实习,不直接记帐。后来恒升号改为总店,原来的会计刘克纳同志调任营业股长,营业扩大,人手不够,经同他商量也直接记帐了。由于是新手,特别在营业上管进销帐的同志,每天进货发货,还支付大量运费,工作繁杂,开始难免出差错,或者收了假票,或者错找了钱。为了支持他们的工作,我没向李经理报告,就和刘克纳同志商量处理了。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严肃地批评了一顿。我接受批评,改进了工作,尽可能消灭了差错,他慢慢地也转变了看法。他重视会计,但不是光看报表。他心中有数,常问我一些情况和数字同他自己心中的帐相核对。比如,问这个月往下关和龙泉关发了多少土布,运回了多少粮食和牲畜;问各分店营业的情况和进销货数字;问资金上人欠和欠人的情况,有时我反映哪家私人商店一笔欠帐旧欠未还,有的他要求催收,还批评对方沾公家便宜没够;有的则说某家眼下周转不开,再挤可能挤垮他,再宽限一下,等等。最使我惊讶的是一九四三年年终结算,决算未做出,他就作了预计,说今年我们的盈利可能在多少万元。决算结果同他的预计相差无几。我带着疑问的心情向他汇报决算的结果,并问他是怎样预计的?他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说了一句在我看来十分重要、至今难忘的话:当经理,不知会计,心中无数,是个不合格或不完全合格的经理;当会计,不懂业务,眼里无活,也是个不合格或不完全合格的会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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